龙韶阳打断他道:“不用了。”说着继续坐下来临摹,可手中的狼毫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在宣纸上的落笔,一片凌乱。他索性将笔掷下,起身准备去后院散散心。漠然准备拿刀跟上时,却被他举手制止了。
夜幕未至,清浅的月牙挂在了墨黑的天幕上。宿雾四起,荷花池旁袅袅如烟。朦胧缭绕的烟雾中,龙韶阳看到了一个娉婷袅娜的背影,玉立在池畔。
突然,玉立的身影纵身一跃,向池中跳去。龙韶阳一惊,忙点地而起,自半空中一把将她抓住并带回了岸上。
春意站稳脚跟后,一把将抓住自己的人推开。而当拉开距离看清对方后,春意吓得忙跪在了地上:“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
待春意站起来后,龙韶阳才看到她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伤口,便猜想她是因为容貌被毁才想要轻生。便安慰她道:“生命如此珍贵,你不该这般轻视。”
春意不敢直视他,低下了头去,抚摸着脸上那道长长的伤口,哽咽难语:“我……”
“放心吧,你脸上的伤我有办法帮你治好。只是你可得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何事,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
春意抬起脸来望着龙韶阳,月色是那样的朦胧,他是那般的温柔。
一连几天,权倾尘对龙韶阳都是冷冷的。他安排给她差事,她就去做。他外出时,她就守护好他。只是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不过龙韶阳并未过多的在意她的情绪,权倾尘便想着也许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去哄吧。毕竟他曾经答应过朱明月,绝对不会对她有二心。虽然在这件事上,龙韶阳是被算计的,但从原则上来讲,还是背叛了朱明月。
那天以后,张玉蓉便一病不起,可她却不愿让御医为她诊治。眼看着她一天一天的消沉下去,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权倾尘不得不强行安排御医为她诊治。
御医把完脉后,眉开眼笑的道:“恭喜张宝林,您有喜啦!”
闻言,权倾尘怔住了。这太子办事也太高效了吧,就一次便中了?
当听说张玉蓉遇喜后,元乐尚气得接连几天都吃不下饭。这两年来,龙韶阳因为朱明月从不碰她,她心中的妒意已经够大了。而现在张玉蓉不但轻而易举的得到了龙韶阳的宠幸,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不是要她把肺给气炸了吗?
元乐尚将双拳攥紧,眼睛恶狠得像是淬满了毒液:“张玉蓉,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把孩子生下来。”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张玉蓉在得知她有孩子了之后,又活了过来。她开始着手为肚中的孩子准备和张罗一切。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权倾尘也为她感到高兴,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次权倾尘外出办差时,在集市上买了一些小孩的玩具。傍晚时分,她拿着玩具高兴的来到芙蓉楼时,发觉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人在轻轻的啜泣,权倾尘便感觉到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她正要快步走上前时,看见了月光下走廊上有一枚小小的东西在发光。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珍珠耳环。她将耳环拾起来端详着,竟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把耳环揣入兜里,便推门进芙蓉楼去了。
权倾尘进去时,只见张玉蓉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直直的望着上方,一动不动。她的贴身侍女正跪在地上哭泣,哭得一双眼睛都肿了。
权倾尘忙蹲下去问那侍女:“张宝林怎么了?”
侍女哭着答道:“张宝林流产了。”
权倾尘一愣,望着手中还拿着的小小拨浪鼓,心里顿时很难过。随即忙起身去床榻边看望张玉蓉。此时的张玉蓉虽然还活着,但就像是已经死了。权倾尘忙安慰她道:“张宝林您不要太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张玉蓉喃喃道:“不会了,不会再有他的孩子了。”
权倾尘以为她是担心龙韶阳不会再宠幸她了,毕竟这次她是使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得到了那个孩子。龙韶阳也定会因为这件事,此后再也不会待见她了。
权倾尘道:“就算如此,您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只要还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
当权倾尘将张玉蓉流产的事告诉叶蓁凌时,叶蓁凌便一口咬定是元乐尚所为的。因为在得知张玉蓉遇喜了时,最气急败坏的人就是元乐尚。
因而当有一次权倾尘和叶蓁凌与元乐尚和赵芡瑶相遇,元乐尚特意的找她们的不痛快时,叶蓁凌便大骂她是蛇蝎心肠,连一个胎儿都不放过。
元乐尚一听便知她们以为是她特意害得张玉蓉流产的,又委屈又愤怒的道:“是,我是想过要害张玉蓉的孩子,可那也只是因为我当时气极了。此后,我就算再不舒服,再不爽,我也绝对没有再起过害她孩子的念头。我元乐尚就算品行再不端,也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来。再说我这个人是一码归一码的,我恨的是张玉蓉,又不是她的孩子。因而我怎么可能会跟一个还未出生的无辜孩子计较呢?”
见元乐尚说得真诚,权倾尘也相信这件事不是她所为。只是张玉蓉流产不是元乐尚和赵芡瑶所害的,那么又会是谁呢?
一日,张玉蓉突然遣侍女来找权倾尘,说她想要见她。
权倾尘进来的时候,张玉蓉正站在香案前作画。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从窗格里涌进来的风,就像是随时能把她吹倒似的。
权倾尘走过去道:“您的身体还很虚弱,怎么起来了?”
张玉蓉见她来了,将笔搁回笔搁上:“我没事的。陌侍卫,你看。”说着携着权倾尘的手一同去看她所作的画。
画中人手握折扇,剑眉刚目,神色自若。权倾尘顿时一惊,这不正是被判终身监禁的四皇子吗?在张玉蓉流产之前,权倾尘曾见到她经常抚摸着肚子不自觉的就笑了。她见她因为怀了龙韶阳的孩子而如此幸福,便以为她之所以愿意嫁给龙韶阳是因为她也喜欢他。可现在,她所画的人又是四皇子。
张玉蓉早就料到她会吃惊,望着画中人柔笑着问道:“倾尘,你觉得我画得像他吗?”
权倾尘怔愣道:“张宝林您……”
张玉蓉打断她道:“你还是叫我玉蓉吧,宝林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当的。”
权倾尘疑道:“您和四皇子……”
张玉蓉一笑道:“那一年,在梨园内看到他所作的《狩猎春行图》时,我就被他所吸引住了。可是,我们有缘却无份。父亲希望我做太子的女人,为张家出人头地。我虽不孝,但也不忍心看着年迈的父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当我答应父亲决定去参与太子的选妃大典时,四皇子曾哭着挽留过我。可是在家族和他之间,我还是选择抛弃了他。也是因为我,才让他落得了今天的这个下场。”
权倾尘这才恍然明白,张玉蓉之所以会成为张宝林不是因为她对四皇子变了心没了情,而是同陈碧烟一样,都是被家族逼迫。而睿智的四皇子之所以会做出在太子药里下毒此类会惹火烧身的事,是因为被情所冲昏了头脑。
原来娘亲当年所说的是对的,情是最由不得人先算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