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韶阳的这番话既是对权倾尘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在龙潭虎穴、风起云涌之中,他们都逞强得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凡胎肉身。也会痛,也会脆弱,也会不堪一击。
权倾尘的的眼眶一红,她忙把头埋在了他的怀中,不想让他看到她那从眼眶里滚落的泪。
龙韶阳一直坚持着把权倾尘抱回了营帐,随扈的御医给他们把了脉,又熬了药。他们喝下药后,又各自用内力调息了一番,方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后,权倾尘又用内力调息了一番,才感觉到有了些精神。她派了一个小校去打探有没有漠然的消息,小校回来后说还是依然没有找到。权倾尘突然想起了陈碧烟,她突发奇想的想要去证明一下陈碧烟是否真的很恨漠然,便趿鞋下床,出了营帐。
陈碧烟只知道骠骑大将军贺立叛变,围场上死了很多的人,也有很多的人受伤,连贤王也受了伤。但她唯一不知道的是,漠然出事了。虽然围场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也很担心他,但又想到他素来身手很好,应该没有人伤得到他。
权倾尘去找陈碧烟的时候,陈碧烟正在临摹。多年未见,于权倾尘而言陈碧烟还是熟悉的容颜,可于陈碧烟而言权倾尘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只有从那双流转的美目之中才能觉察到一丝的熟悉。
陈碧烟自从那晚在河畔见过权倾尘后,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便是那位一来东宫,便让人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太子的美人侍卫。
陈碧烟没想到她会来找她,停笔问道:“陌侍卫来找我有事吗?”
权倾尘道:“卑职只是想要前来替漠然问陈宝林一些话。”
陈碧烟冷冷道:“漠然?你和他……”
权倾尘从她骤然变冷的神色中,便知她已误会了,但权倾尘不但不解释,还反而装做有些暧昧道:“漠然是我的知己,我们经常一起谈天说地。他还将他和你之间的事,全部都告诉了我。”
陈碧烟将手中的笔一摔,心中怒极却又强忍住,只冲口而出一句:“他凭什么……”凭什么她和他之间那么隐秘的事,他要告诉另外一个女子?凭什么那些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另外的一个人要去涉足。因而此刻陈碧烟望着权倾尘的眼里,多了妒意也多了恨意。
权倾尘道:“凭什么?凭你为了报复他,就自动请缨的嫁给了太子。”虽然漠然说陈碧烟是逼不得已,但权倾尘还是不喜欢她因为意气用事,就放弃了一辈子的幸福。
陈碧烟道:“我嫁给太子,是因为我乐意。”
“那他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也是因为他乐意。”
陈碧烟不怒反笑:“我总算是知道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他出气的是吗?”
权倾尘道:“不是,我只是来替他问问你,你嫁给太子当真是为了报复他吗?”
陈碧烟冷冷道:“没错,既然他为了他最好的兄弟不愿意与我远走高飞,那么我就要嫁给他最好的兄弟,让他永远的看着我却又永远的得不到我。”
权倾尘不禁恶寒,她没想到以前那个如山茶花般美好的陈碧烟,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惋惜之外,权倾尘还感到很痛心。她不想要那个曾经澄澈得如一汪清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尘的女孩子,变成现在这幅恶毒的样子。
也许陈碧烟经历了太多的暗黑,经历了太多的不公,可权倾尘还是私心的想要她保持当初的纯真跟善良,继续做一朵空谷的幽兰,不要染上世俗的尘埃,也许是因为她做不成那样干净高洁的女孩,所以她就想让她去做到。
权倾尘看着她道:“我不相信,这不是我所认识的碧烟。”
陈碧烟狐疑的看着她:“你以前认识我?”
权倾尘道:“没错,我认识你。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是因为一把琴,当时你还说我们俩能看中同一把琴是难得的缘分。后来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一直默默的陪伴着我,总是想方设法想让我开心。为此,你每天都会给我送来很多好吃的。虽然我当时并没有觉得美味,但那个味道我却一辈子也不想忘记。”
陈碧烟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随后又将帐内的侍女遣了出去,方道:“你是……倾尘?”
权倾尘点头道:“没错。”
陈碧烟惊道:“那你怎么……”怎么完全变了样,变得她一点也认不出来。
权倾尘苦笑道:“我想要回到长安,想要为权家讨回公道。所以,我只能将自己的容貌全部改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容貌全部改变呢。更何况为了改变容貌,还要吃下那么难以下口和下口之后就会带来巨大的痛苦的药丸。
陈碧烟有些心疼道:“倾尘……”
权倾尘将她打断道:“碧烟,我相信你是真的恨过漠然,毕竟恨还得因爱而衍生,而你确实爱他,所以也肯定恨他。但你绝对不会因此而想要伤害他,更别说像你刚才说得那么恶毒的想要报复他。”
陈碧烟望着权倾尘,多年不见,最懂她的还是她。
可有些事,她还是不想告诉她,便道:“倾尘,我是真的因为想要报复他,才会嫁给太子的。”
权倾尘道:“是吗?那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对你而言是好消息咯。”
“什么事?”
权倾尘向她走近道:“漠然死了。”
在权倾尘说出这四个字之前,陈碧烟便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知道她会为了测试自己而说一些有关漠然不好的话,但当她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如雷灌顶,两只眼珠子也凝住不动了,心不由己的说了一句:“怎么会?”
权倾尘道:“他和贺立同时摔落山崖,我们在崖下找了许久只找到他们衣服上的碎布,崖底下残留有大片的血迹,想来他们应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尸首,也许是被豺狼虎豹叼走了……”
陈碧烟虽然在极力的装着镇定,但权倾尘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正在发生着极大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陈碧烟才突然扯出一丝假笑来:“是吗?那可真是,好消息啊。”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有多痛。
权倾尘故意装作明了的样子:“好吧,既然你对他只有恨了,那也确实是件好事,毕竟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漠然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漠然了,陈碧烟的心一下就被撕裂了。
权倾尘不想让她继续强忍着情绪,这样更容易将一个人憋坏的。所以她便向她行礼,告退出去了。
晚间下起了瓢泼大雨,用过晚膳之后,权倾尘懒懒散散的靠在床上。陈碧烟的心腹侍女锦雀突然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哭着跪在了她的面前。权倾尘忙起来,上前去将她拉起:“怎么了,陈宝林出事了吗?”
锦雀急道:“陈宝林不见了,晚间她同奴婢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她说陌侍卫是她所信任的人,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让奴婢不能惊动任何人,只能来找您。这之后,她就不见了。陌侍卫,陈宝林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她又不让我惊动其他人。可外面黑灯瞎火的,现在又在下雨,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权倾尘知道她一定是亲自出去寻找漠然了,便对锦雀道:“你回去吧,我去找她,记住,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不见了。”
锦雀虽然不明白,但见权倾尘和陈碧烟都说的郑重,便只好点头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