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四下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在朱方城里来来回回地飘荡着,步入梦乡的人们很快从噩梦中惊坐而起,如惊弓之鸟胡乱逃离自己的温室,又如丧家之犬在绯色笼罩的大街之上慌不择路。
“啊——!!!”
“啊——!!!”
“啊——!!!”
……
黑色的烟影充斥着整座城,间杂着阴魂肆虐的寒凉,朱方城里须臾之间哀鸿遍野。苍穹之下,绯色的夜冷漠地瞧着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倒下,听着一声接一声的哀嚎消失。
东南面的城宫里,亮起无数盏灯,又灭了无数盏灯,黑色的烟影像长蛇一般穿过整个城宫,片刻之间就让大半宫人倒地不起。
此时的朱方城,就像突然被饿醒的婴孩一般,凄厉的哭声震天动地,惊醒了整个夜。
绯色光影里,折射着一张张死状凄惨的面孔。他们仿佛是受到过度惊吓而死,瞳孔突出,面容扭曲;又好像是被抽了魂而死,嘴巴张得大大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白天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怎么又……”
城主朱余庆瞪着眼前三个雪白的人,青筋暴跳,杏眼圆瞪,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剧烈地颤抖着。他左右两边的随侍虽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却都比他抖得还要厉害,上下牙齿不停地发出“咯咯咯”的打架声,听得朱余庆越发地上火,一脚踹了一个。两人被踹了之后,又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跪在他脚边,弓着身子抖得厉害,免不得又被朱余庆一脚一个踹翻了。
“师父,这魔物好像变厉害了!我们根本就冲不出去!”
三个雪白的人,一个是韶华正好的女子,两个是正当年少的男孩。
女子身上背着一柄水色长剑,剑身上印有飞腾的长龙影像,数条长龙交织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就像一个被拉长了的“苏”字;手里拿着一把三尺长的桃花尺,尺上皆是桃花,刚刚从飞散的形状汇聚成一把尺的形状,留下一股清香飘在空中;腰间挂着一块巴掌大小的蓝色玉牌,玉牌上也刻着飞腾的长龙影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苏”字图案。此刻她正仰着脸望着绯红色的无尽天穹,侧着耳听着从天际传来的幽冷箫声,细眉紧蹙,玲珑剔透的双眸泛着丝丝忧色。
她身侧的两个少年一样高矮,一样胖瘦,连面容都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其中一个脸略微黝黑一些,所以也不难区分两人。两人手中也各执了一柄同那女子一样的水色长剑。脸黑一点的少年沉稳冷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穿梭在他们周身的黑色烟影,手中长剑翻飞,黑影在他的长剑之下发出一声声“呲呲”的状若哀鸣的声音。另一位少年活泼跳脱,举着明晃晃的长剑,一会奔出去丈外打散一圈黑色烟影,须臾间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黑色烟影像无底洞一样,任他们怎么砍都砍不完,一拨消散,另一拨又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聚拢而来,将他们死死地困在城宫一方小小的角落里。
“变厉害了?怎么还变厉害了?”朱余庆又惊又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们三人跟前靠近,“苏掌门,你可是苏门的掌门人,可不能连个小小的妖魔都制服不了!”
师徒三人正是威名赫赫的天下仙门之首苏门中人物,女子是苏门现任掌门苏若言,两个少年一个是她的弟子苏青辞,一个是苏门初代长老苏长林的关门弟子苏青丞。原是两兄弟赴湘南紫竹林许家修学,正巧路过朱方,遇朱方城里犯魔,二人遂施以援手,谁知这魔怨念颇深,兄弟二人制止不住,苏青辞这才捏诀请了师父的分身来相助。
今日白日时分,苏若言已将那魔给降伏住了,死者亡魂也被超度往生去了,不料今夜又生变故,那魔似乎变本加厉,又厉害了八九分。
兄弟二人在朱方城待了数日,苏青辞已大概知悉了城中犯魔的来龙去脉,知道这魔和城主朱余庆颇有渊源,城中百姓虽没说朱余庆一句坏话,苏青辞就是不喜欢他,认为他是个自私自利又贪生怕死的伪君子,城中犯魔罪魁祸首便是此人!这会听见他对自家师父出言不逊,当即就不高兴了,偏过头极为不屑地怒瞪了他一眼:“你吵什么?这世上当然没有我师父制服不了的妖魔了!给我滚一边安安静静地呆着去!”
朱余庆被他呛得吹胡子瞪眼睛,但眼下形势,即便他是一城之主也不得不依附于他们三人,当下便忍气吞声,但气没处撒总觉得不顺遂,便抓过身边两个随侍一通厉骂:“不是叫你们在大门口守着么?!怎么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都死哪去了?!”
两个随侍瑟缩着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跪伏在地上,弓着的身子颤抖得越发的厉害了。
苏青辞抬剑对着飘过来的黑色烟影狠狠划了一剑,那黑影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他也仰头望了一眼天,问身边同样抬头望着天的苏若言:“师父,这魔变厉害了,会不会是跟那诡异的箫声和这血红色的天有关?”
苏若言没回话,倒是一直沉默的苏青丞反问了他一句:“这还用问?”
苏青辞又问:“难道有别的妖魔来助阵?”
苏若言深吸一口气,道:“是殷皇。”
苏青辞见她眉宇之间尽显凝重,看起来事态的严重性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兄弟两人齐齐看向苏若言,忽听得身后“噗通”一声响,朱余庆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整张脸都在抽搐着。
苏青辞懒得多看他一眼,随即又回过头去,问苏若言:“殷皇?师父,真的是殷皇?”
苏若言点点头,眸光收回,落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现下阴气加重了许多,底下的邪秽之物都被召出来了,黑色烟影里有殷皇的气息,是他来了没错。不过,他本人应该距此尚远,还没有到这里。”说话的时候,苏若言的眸光又瞥向苍穹深处,仿佛殷皇正从那个地方走来。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
时下正是殷皇治世,但治世之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
忽而又听得身后一阵狂笑,三人齐齐转身,见朱余庆跪坐在地上,仰着头对着上空发狠狂笑:“谢知遇,你有这么恨我、恨这全城的百姓,把殷皇都请来了?!你一定要把我和全城的百姓都杀光才肯罢休吗?!谢知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