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之后，绯色散去，人间静好。

绮月放下脚步，站在山坡上，怔怔地望着天边初升的太阳。晨间的阳光泛着金辉色的光芒，煞是刺眼，晃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终于，黑暗不再。

苏青丞紧追在她身后，绯色的夜已消失，她布下的暗夜之光已然撤去。他没有理由再去杀她，便收起了剑。

苏青辞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见绮月仰着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出身，他哥站在离她数丈远的地方，紧紧地盯着她。

“太师叔祖哥，你们在干什么？”苏青辞不解地看看苏青丞，又看看绮月，俄顷也抬头望着天上，但见一切稀松平常，并无特殊之处。

过了一会，又闻“叮铃叮铃”的银铃响，绮月从山坡上往下走。苏青丞起身跟了上去，苏青辞在他身后喊道：“太师叔祖哥，你要跟她去哪里啊？我们要去湘南紫竹林啊！啊，好像也是这个方向……”

绮月走得极是随性，好像没有什么明确的方向，一个小山坡，被她来回走了两遍，苏青辞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了两遭，终于明白她似乎是在找下山的路。走了第二遍还是没找到下山的路，明明山脚就在眼前，就是没路下去，她可能也懒得再找了，直接飞了下去。

两人跟着她翻山越岭一顿乱抄，从朱方地界走到了文都地界，大半日了还在山野里盘桓。快到晌午时分，终于从那山岗上远远地瞧见一方村郭人家，苏青辞兴奋地说道：“太师叔祖哥，我们去那村里讨口水喝吧，可把我渴死了！”

苏青丞不置可否。

山底下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田间斜旁处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往村庄，苏青辞一下了山就往那小路上奔去，晃一回头却见绮月已经光着脚丫子踩上了田埂，苏青丞十分执着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竟弃了正道步入了田间。

苏青辞寻思他们是不是要去田野里看风景，皱眉顿了一下，但见他哥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掉头回去，挽起裤管踏入田间，没踩两步，鞋子上便沾满了黏糊糊的泥巴。他又皱眉顿了一下，瞧着前面两个人走得一个比一个步履稳健，不由得拉抻了眉头，挺直了身子，也如他们一样，步履昂然地在田埂上往前冲。

“哎，你们等等我呀！”

因逢早春，村庄里的人都在田间弯腰劳作，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如天籁来音，都齐刷刷地直起腰杆循着那声响望去，赫然瞧见田埂上三个俊美少男少女排成一排在那走着，但见红衣似枫，白衣胜雪，叫人看了好不入痴。一时间，田间劳作的人都忘了手中的活计，一个接一个地直起身子，呆呆地看着这三人打这田边走过。

“哎呀，哪里来了三个仙子？”性子直爽的大婶晃一抬头，见了三个神仙似的人物，连着哈哈大笑数声，扯着嗓门朝他们喊，“仙子们，你们打哪来的呀？”其余的人一下子壮了胆，纷纷扯着嗓子跟着喊了起来：“喂，仙子们！仙子们！你们好啊！”

绮月顿了一下，侧头循着那声音望去，紧跟在她后面的苏青丞也由不得停了下来，侧着脑袋望了他们一眼，苏青辞露齿一笑，朝田间劳作的人们招了招手，应了他们一句：“你们好呀！”

“哎呀，了不得了，他们都在看我们！哎呀，他们还和我们说话了！哎呀，他们三个真是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哎呀，几位仙子要不要在这吃饭呀？哎呀，仙子是不吃饭的，瞧我这脑子！”大婶一迭声地说着话，说一句话大笑一声，惹得田间的人都哈哈大笑。

绮月舔了舔舌头，转过头来，默默地继续往前走。走过那段田埂后，到了一条河边，河对面就是村郭人家，绮月一脚踩入水中，看样子打算淌水过河到对面去。苏青辞见她光着一双脚，刚才踩过那道田埂，脚上竟毫发无伤，纤尘不染，十分惊讶。忽一把脱下自己的鞋递给她：“绮月姐姐，你没鞋吗？要不你穿我的！”

苏青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见鞋上满是泥巴，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鞋扔进水中一顿乱搓，搓完了拿起来用灵力烘干，瞬间变成了一双干净暖和的鞋，然后才递给绮月。他的脚比绮月大，绮月穿上他的鞋后，鞋子空出一大截，走了一步，鞋子就掉了，叫苏青辞看得哭笑不得。

苏青丞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俩，忽闻得耳边有人大喊一声：“仙子，仙子！我家有鞋！”刚才那大婶远远地瞧见他们在河边换鞋子，眼明手快从田里走过来，乐呵呵地说道，“跟我走，我家去给你们取鞋！”

那大婶刚从田里出来，一身的污泥，连脸上都满是泥点，苏青丞微微蹙眉，却见眼前一道红影闪过，绮月已跟着大婶走了。

“太师叔祖哥，我们也去！”苏青辞穿上鞋，一把跟了上去。

苏青丞垂头看了眼自己的鞋，他的鞋上也沾满了泥巴。他瞧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苏青辞和绮月，踱到河边，也把鞋子扔进河里洗了一遍。

那大婶出了田之后，田间其他的村民也纷纷出了田，跟在他们后面，大声吆喝道：“仙子来咯！仙子进村咯！快来看仙子咯！”

他们这么一吆喝，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那大婶还没到家呢，全村的人都已赶了过来，围拢在他们身边，一个个都盯着他们三人，咧着嘴乐呵呵地笑。屁大点的小孩子听说来了仙子，都好奇地仰着脑袋望着他们，问他们是哪里来的仙子。苏青丞一步一停，见到小孩子往他身上蹭便要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他越是躲，小孩们便越是要往他身上蹭。他没法，只好拉了苏青辞来挡他们。苏青辞一手拉了一个小孩，问他们几岁了，长大了喜欢干什么，不出一会的功夫，竟和他们熟络了起来，小孩们都围在他身边“仙子哥哥”“仙子哥哥”地乱叫着。

大婶到了家后，进屋拿了双大红色绣鞋出来，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准备给闺女出嫁时穿的鞋，现在先给仙子穿，反正我闺女也不是马上要出嫁！”

绮月将那鞋子穿上，正好十分合脚，苏青辞忙道了一声谢：“多谢大婶！”

大婶一边笑，一边大着嗓门道：“不谢不谢！一双鞋而已，不值钱。不过，几位仙子既然来了，可得帮我们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