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丞晃着脑袋左看右看,眼神忽然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上。那酒楼的二楼上,敞着花窗,从他那里正好可以看见坐在窗边的几个人,当中有人穿着苏门的服饰,窗上靠着两柄水色的长剑,也是苏门弟子的配剑。
忽听绮月说道:“她出现了。”
苏青丞转过头来,见一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提着裙子从他们身旁经过,蹦蹦跳跳地进了铁匠铺。这女子正是那女鬼。绮月朝他们招了招手,他们便跟着进了铁匠铺。
“阿穗,帮忙打一瓢水过来。”铁匠这会没在铺子外面打铁,而是在屋里做饭,正招呼他女儿打水,猛一抬头见进来四个漂亮少年和姑娘,慌得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赔笑说道,“几位请在外面稍等一下,屋里头脏。”
绮月仔细打量了屋里一眼,就一间屋子,睡觉的吃饭的放铁具的全在这里,床上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躺在被子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们。
“阿爹,我来做饭吧。”阿穗麻利地接过铁匠手里的活。
铁匠招呼他们到了屋外,问:“几位要打点什么东西?要打剑吗?”
“打剑。”绮月佯装看剑,低头看着摊位上已经打好的几口剑,苏青丞三人也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苏青辞还拿起一口剑比划了一下。铁匠打量着他们四人,但见四个人当中有三个都背着一柄十分名贵的剑,便寻思应是那位红衣姑娘要打剑,遂眼只跟着绮月打转,问她喜欢什么款式的剑。
绮月随口一答:“好看一点的。”
铁匠笑道:“那是自然!女孩子的剑嘛,自然要打造得精美一些。”
他们三人趁着铁匠专心和绮月说话,眼睛都在往屋里瞟着,阿穗一直都在做饭。
绮月拿起一口玄铁剑,看了两眼,正要放下,忽闻得耳边一阵“叮铃叮铃”“玲玲玲玲”的银铃响,她顿了一下,正要细细听。
“啊——啊——啊——啊——啊——”花与之突然张大嘴巴啊啊啊啊地叫着,绮月忙转过身来,花与之没往屋里看,却是看着外边街上,她又转了个身,瞧着街上。街上正巧走过去四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着锦丽的金衣,一个着飘逸的紫衣,另两个着似雪的白衣。四个少年一字排开,从他们面前飘然经过,响起一阵“叮铃叮铃”“玲玲玲玲”的银铃声。
绮月的发丝似被他们经过时带起的一阵风吹起,遮住了她一只眼,只看得见她另一只缓缓睁大的瞳孔。俄顷,她猛地转回身去,那铁匠正要给她介绍那口玄铁剑,见她忽然间脸色煞白,人也像失了神似的,撑在板上的手还微微发着颤,以为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遂也往那街上张望了一眼,除了刚刚过去四个少年,也没什么人经过了。
“花兄,怎么了?”苏青辞最晚转过身子,他转身时,那四个少年已经走远了,风中还隐约飘来“叮铃叮铃”“玲玲玲玲”的银铃响。忽一眼瞧见两个穿着白衣的背影,一个绾着蓝色发带,一个绾着红色发带,一样的风姿绰约,一样的仙袂飘飘。苏青辞不由得也兴奋地喊了起来,“啊啊啊啊!那两个穿白衣背长剑的,是我们苏门中人!太师叔祖哥,我们要不要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苏青辞转过身,见苏青丞宛如一个呆子。他最早听见银铃声,最早转过身看见这四人的姿容,看着他们从远处走来,经过他们,又很快飘远。
铁匠见这四人惊的惊,呆的呆,傻的傻,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又弱弱地问了一遍绮月:“姑娘可是要打一口这样的剑?”
花与之好像突然回神了一般,惊叫出声:“刚刚我师父过去了!”
“你师父?你师父也到这里来了?”苏青辞话还没说完,一个红影从眼前飘过,绮月已迈步朝那四人的背影追了上去,花与之也一个箭步跟了上去。苏青辞正要喊苏青丞,他已经先他一步走了。
铁匠见他们四人一下子都走光了,扬了扬手,“哎”了一声,叹口气,摇摇头,进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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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提醒大家啊,窥生术不可改变死者生前世界里任何人的命运,否则便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中!”
“知道知道!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说在窥生术的世界里,如果恰好碰到了过去的自己,是不是很奇妙?”
“不会吧?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万一就碰到了呢?如果我遇到了过去的自己,你说过去的我看到了现在的我,会不会被吓死?”
“这个……不能让他看见你吧?”
“不能。”
“为什么啊?”
“一旦被他发现,你就会消失,其实也不是消失,就是你会被留在那个世界里,失去现实世界的一切记忆,这也是窥生术的风险之一。”
“这是我花仙门的窥生术,怎么被你说得好像是你许家的窥生术似的!”
“……这是我自己推论的。”
“你就扯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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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月几乎是飞奔着追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们四个少年的身后。面前两柄明晃晃的水色长剑双双倾斜了小半个弧度,一道反光倏然打向她的眼睛,她抬手挡了挡,前面四个少年齐齐转过身来,她的手便再也没放下来过。
“银铃。”一个年少低沉的声音蓦地在她耳边响起,绮月垂眉正好盯着地上那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靴子。
“师兄,你听错了吧,那是我的银铃声。”另一个少年明朗的声音传来,他脸上荡着婉转笑容,把刚刚赶过来的苏青辞和花与之都惊住了。
“诶,这位姑娘为什么一直遮着脸呀?”又一个少年爽朗的声音响起,花与之差点要下跪喊师父了,但瞧着他也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才想起这是在窥生术的世界里,生生把刚要叫出口的“师尊”二字给吞了回去。
“你们的师弟来了。”这个少年声音温润如玉,是年少时的止兮公子,他的脸上扬着淡淡的笑意。
那金衣少年瞧着花与之,说道:“这位师弟……我没见过呀。”
花与之脸一红,又差点跪下去喊“师尊”了。
那笑容满面的白衣少年亦道:“这两个师弟……呀,是双胞胎!不过,我也没见过,师兄,你见过吗?”
正正对着绮月的那白衣少年说道:“没见过。”
“啊——啊——”苏青辞指着那笑容满面的白衣少年,大张着嘴巴暗暗惊叫着,花与之一双眼睛在金衣少年和这白衣少年身上来回转动着,不管哪个都让他张口说不出话来。
这位自始至终飘着笑的白衣少年有着和绮月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