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系克制木系，五行术法最忌同修相克系术法，这会扰乱自身灵力体系，损伤真元，修得越深，真元伤得越重，严重者可能走火入魔，导致真元破裂。”

苏青丞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知道，已经没有再修金系术法了。”

“听说当年凤知微离开苏门时，御水术已是苏门最上乘，还是散尽了一身的修为，才重修了御坤术，创立玉坤派。”

屋里静默了片刻，苏青丞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入苏门学得最上乘的御水术，继续修炼下去，长年累月，必成大器，他日飞升也未可知，怎舍得散尽一身修为，重修一门相克系术法？纵使有心另立门派，也大可选择一门相生系术法，不必散尽先前修成的苦果，就像许闻风一样，既会上乘的水系术法，又会上乘的木系术法。

绮月摇摇头：“究竟是为什么，也许只有当事人才真正知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当年的凤知微是苏门初代长老，也就是你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在苏门的学名叫做苏沐。苏沐十五岁便修成御水术最高术法龙泽术，二十岁的时候收了一名女弟子，后来那名女弟子爱上了自己的师父，为苏门所不容，于是被赶出了苏门。这名女弟子出了苏门不久，便遇事殒命。再之后，凤知微也离开了苏门。”

这些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大约只有苏门老一辈的人才真正知晓。

见他垂眉看着地上，绮月笑了笑：“这些都只是传闻而已，事实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绮月站了起来，苏青丞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忽然似自言自语般问道：“你说，如果连爱的人都离自己而去了，这个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着呢？”

苏青丞修长的睫羽颤了颤，她侧身对着他，他的眸光所及之处，是她发丝上若隐若现的红色头绳。

见身后一片沉默，绮月忽地一笑：“我为什么要跟小孩子说这些？”

苏青丞唇瓣颤了颤：“我不是小孩子。”

他的神情极其认真，认真到与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极其不相称。

绮月转过身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都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长大了的人也都不觉得自己长大了。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苏青丞眼眸闪了闪，抿唇盯着她。廊下堪堪走来两名苏门弟子，先向绮月作揖略一行礼，接着又向苏青丞鞠躬行了一个大礼，其中一人说道：“太师叔祖，门主请您到陆轩门一叙。”

陆轩门是苏门在这里的驻地。

绮月让出路来，苏青丞看了她一眼，道：“我去去就回。”

在客栈里呆了一会，苏青丞还没回来，绮月有些坐不住了，就出了客栈，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热闹可以凑。

还是东北门的场子上，有人在切磋仙术。

“绮月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苏先生呢？”白如温左瞧右瞧，就是没瞧见苏青丞。

“他有事忙别的去了。”绮月瞅了一眼，苏青辞也不在。

看了一会，绮月觉得无聊就走了。路上遇到两名苏门弟子，两人先是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仙子，我们门主想见您一面。”

苏门门主苏若言，两日前已抵达花重镇。苏门在花重镇的驻扎之地是陆轩门，苏青丞一早就被她召回去了，想是有什么事商量，不过，绮月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见她。

“不巧，我不想见你们门主。”绮月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

绮月落地时，身处一片林中，身后响起一阵轻微动响，稍一偏头，一席紫衣潋滟，映入她眼帘。来人手执竹笛，是多日不见的止兮。

“你也来了。”

“不止我来了，祖师爷也来了。”

绮月转过身：“老头子要抓我？”

“不是你，是魔尊殷皇。”

绮月愣了愣，止兮公子又道：“从来不出山的玉坤派也来了。”

“此次仙门大会，各大仙门都派了要紧之人来参加，少年弟子们的试炼只是一个环节，更重要的是，成立仙盟，共击魔尊殷皇。”止兮公子一字一顿地说着，“众仙门要把他的魂魄撕碎，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只是一口怨气化成的魔而已，哪里来的魂魄？”

“他的魂魄在酆都鬼王手里。”

“你们要从鬼王手里抢人家的魂魄？看来仙门百家对这魔尊殷皇已是恨之入骨。但是这么多年你们都无法降伏他，为何笃定这一次就能降伏？就因为人多势众？”

止兮公子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才继续说道：“仙门大会结束之后，夺得魁首的弟子，其门主会成为仙盟盟主，其他各派门主须将毕生修为度与他，再由这位门主降伏殷皇。”

绮月嗤笑一声：“这可能吗？谁会愿意把自己的毕生修为度与他人？而且自己的生死还得交到自己的门人手中。”

“此是仙门盟约。”见她依旧不以为然，止兮也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我来，并不是为了同你说这个。这世上大概只有你能化解他的怨气，仙门大会他也一定会来，你也来了，正好。”

“这话是何意？”

止兮公子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朔日之夜漫天绯红，是不是因为朔日之夜天地无光？当年他没有杀死你，而是将你封印在了暗夜里，是不是？”

绮月的眸光蓦地变得冷若冰霜。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止兮了然。

“你还恨他吗？”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垂眸望着地上。

怎么能不恨呢，他让她失去所有爱她和她爱的人。

“如果他和你一样，遭遇不公，你对他的恨是不是会少一点？”

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绮月抬起头，瞳孔圆睁，惊恐地望着他。

“绯月。”

绯月。多少年没有听到人这样唤过她了，久得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曾经拥有过这个名字。

“你和他本是世间所有人仰望的仙神，为何却成了所有人痛恨的妖魔。我不想看到，你们变成这样。”

止兮公子紧握着竹笛，俄顷，猛地转过身去，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绮月神色悲然，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影离去的地方。

这个世界如此陌生，不再是她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