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后的眼睛蓦地变得似火海一般通红，火苗“噗”的一下从眼珠子里窜了出来，角落里的不少少年吓得抱作一团哇哇乱叫。她怒指着鬼王，吼道：“还不快把她的魂魄也收了！”

相比鬼后暴怒如火，鬼王则显得极为闲淡泰然，斜睨她一眼，眸光一凛，俄顷，又收回目光。

“你就是鬼王？”

殷皇一开口，鬼后突然似疯了一般朝天狂叫一声，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叶重离！你可对得起我！”

殷皇的目光从鬼王身上挪到鬼后身上，手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弄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他看了眼身边的绮月，一进到这里，他就看到了这张和绮月惊人相像的脸，心里登时便十分的不舒服。

“我是什么人？哈哈哈哈，叶重离、慕容绮，你们两个真好呀！”鬼后咬牙切齿，眼睛里面忽然又流出血泪来，血泪似流水一样汩汩地留在地上，瞬间淌出了一条血河，在地上蜿蜒着，少年弟子们都纷纷捂着眼睛，不敢看鬼后那张可怖的脸。

鬼王静静地神色冷漠地看着鬼后。

“你们可还记得宋芝兰？”鬼后披散着头发，泣着血泪，说到“宋芝兰”三个字时，每发出一个字，她的牙齿便要咬得“咯嘣”掉落一颗。

殷皇微微皱了皱眉，绮月道：“宋芝兰是谁？”

鬼后忽然嘴巴里面又淌出血来，接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可怕笑声：“慕容绮！慕容绮！我会让你好好地记起谁是宋芝兰！”

绮月忽觉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恍惚间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正在镜前理红妆，镜子里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脸容精致，左右七八个侍女有条有理地替她绾发、贴妆、更衣，不多时，一个凤冠霞帔正待出嫁的新娘端坐于室中。接着，新娘被人搀起，送上迎亲花轿，原以为是要被送到新郎那里去，谁知道却被送入深山老林里，新娘和送亲队伍都被杀光殆尽。

画面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绮月看到那新娘死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惊恐、愤怒、不甘与怨恨，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向她凑近，最后直接凑到了她的脸上，那死去的新娘猛然间睁开双眼，绮月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回过神来时，身子被殷皇揽住，脑袋还兀自晕晃着。

“记起来了？”鬼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眼睛冷冷地盯着绮月和殷皇。

绮月摇摇头。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鬼后手指尖抓得嘎吱嘎吱直响，忽然间又放声痛哭了起来：“慕容绮，你派人将我残忍杀害，代替我上了花轿，嫁给了我最爱的新郎叶重离，你竟然不记得我是谁？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人？”

绮月感到突然间“嗡嗡嗡嗡”地响了起来，脑子里那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是她，坐上了那顶原本不属于她的花轿，被送进了叶家，和叶家公子重离成了亲。

脑袋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晕，除了腰间那双给予他无限力量支撑着她站着的手之外，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鬼后哭着，却没有眼泪，只有一行行血泪，她痴痴地怨怒地看着紧紧揽着那红衣人的黑衣人。

鬼王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纱帐里，和他的女鬼们一起慵懒地喝着酒，神色淡然地看着纱帐外面的世界。

“鬼王，”忽听殷皇在唤他，鬼王坐直身子，闲闲地瞥了他一眼。殷皇别过眼去，他实在是不想对着另一张长得和他**分相像的脸，“我的魂魄，现在可是在你这里？”

“你猜对了。”

“那便还给我。”

“什么叫还给你？别忘了，你的阳寿早就已尽。”鬼王说这话时，眼珠子突然间转到了苏青丞身上，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眸子眯了眯。

忽听鬼后大喝一声：“叶重离，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

鬼王碧绿的眼珠子冷冷地瞥了眼殷皇，殷皇仿佛没听见鬼后说话似的，看着绮月。

绮月脸色有些发白，晃了晃身子，离开了他的臂弯，凝神才站稳了身子。

鬼后又哈哈大笑，笑声极其凄惨：“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喜欢男人，也不肯喜欢我？”

绮月脑子又“嗡”一下响了起来，身子重重地坐在地上。

她终于大概知道了宋芝兰是谁。兆灵七年，皇帝赐婚，将公主许配给了叶重离，并封叶重离为大将军，但是，新婚之夜，公主不幸殒命，嫁给叶重离的是却是慕容家的小公子慕容绮。

宋芝兰大约就是那位被赐婚给叶重离的公主了。

可是，为何她死后，一张脸却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了？

宋芝兰手突然变长，向魔尊殷皇抓来，魔尊殷皇张开墨扇，墨扇一挥一收，宋芝兰被刮得狠狠往后倒，幸被鬼王一手揽住，才没有跌在地上。

魔尊殷皇身形化作一团黑烟，鬼王也化作无数只乌鸦，猛烈地扑向那团黑烟，不过一瞬间，黑烟便和乌鸦搅缠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尖锐得刺耳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绮月站了起来，瞥了眼角落里的少年弟子们，手掌起，一道圆形水墙渐渐升起，很快形成一个封闭的水幕结界，将他们罩在里面。

几个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里，苏青辞低语一声：“这是苏门的水幕结界。”

黑烟和乌鸦剧烈地搅缠、飞舞着，片刻的功夫之后，黑烟散去，乌鸦回归，魔尊殷皇和鬼王落在地上。此时的鬼王，已换了一张脸，那是他自己原本的脸，眉峰若削，鼻翼高挺，一点也不逊色于魔尊殷皇。

魔尊殷皇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

鬼王抬起一手，手上托着一个东西，正是魔尊殷皇的聚魄灯！他轻转了转那聚魄灯，飘然说道：“噬灵术对我是没有用的，我身上早就没有了属于人的灵气。”

宋芝兰喜出望外地看着鬼王，忽见他的脸变了，她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鬼王盯着她，看着她脸上忽然漾起又忽然消失的笑，将那聚魄灯缓缓收入自己怀中：“世上好看的面孔有许多种，有的人喜欢这样的，有的人喜欢那样的，无论哪样的，都只是一张皮囊而已。那张脸你看了二十年了，也该看腻了。你这张脸，我也早看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