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突然泄进一束璀璨的白光,黑夜刹那消失!
荒漫的野草堆里,躺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她还无法适应这强烈的白光,脸深深地埋在野草堆里,一直到太阳落下,白光散去,夜晚来临,她才缓缓地坐了起来。一个路过此地的修士忽见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从野草堆里冒了出来,以为见到了鬼,一只符咒打了过来,正正贴在她后脑勺上。
修士慢慢走了过来,她也正慢慢地转过头去,把那修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以为遇到了一只厉害得不得了的鬼,慌乱中又打出一只符咒,正正贴在她脸上。
“这回该不会再动了吧?”修士轻手轻脚地继续向她走了过来,岂料她忽然伸手将脸上和脑后的符咒都摘了,那修士立即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狂奔着跑了。
绮月在野草堆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仰着脖子望着天上月明星稀,这一望又是大半个时辰,脖子收回来时,差点痉挛。她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又重重地摔在野草堆里,索性趴在那不动。
她在野草堆里趴了大半夜,没想到那修士竟带了人和牲畜来,七八个人和五六只牲畜团团将她围住,正要施法收鬼,为首那人奇道:“这是个人,不是个鬼,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修士惊得脸上血色全无:“不是鬼?她趴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动,莫非死了?难道是我刚才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我去看看。”这人一面说着,一面走向绮月,将她翻了过来,见绮月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着他,当场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七八个人远远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果真是鬼?”
“没有没有,是人,是活人。”这人摸了摸被吓到的心脏,小心地问道,“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绮月张开嘴巴,嘴巴上下动了动,就是没发出一个音来。
“对不起。”他以为她不能说话,又觉得自己的弟子把她当成鬼还打了她,十分过意不去,“姑娘,我徒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这荒郊野岭的,也怪危险的,不如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绮月坐了起来,伸出两只手,那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两只手不停地抖动着,一道灵光闪过,立即转过背来,绮月便爬上他的背,让他背着自己走了。
跟在后面的几人小声地指责着那修士:“人家是个哑巴,还是个残疾人,你还把人家当成鬼打,是不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
“一会回去,要好好跟人家姑娘道歉!”
“是!”
绮月趴在那人的背上,闭上眼又睁开眼,睁开眼又闭上眼,如此反复几次,确定确实是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地方。天渐渐亮了,她已有些能适应太阳光了,只是仍然觉得分外刺眼。那人放她下来的时候,她也能正常走路了,倒是把那几个人给惊住了。
“这里是晓雨殿,我是这里的殿主映尘,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弟子,昨夜误伤你的是白童,我代他向你道歉。”这个叫映尘的人是个高高瘦瘦清清俊俊的年轻男子,他放下她后,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落地时,已是晓雨殿内的会客大厅,一看就是个仙家修行的地方,厅的三面墙上都是用仙术绘制的仙云图,席次摆的都是入禅打坐的蒲团。
映尘和他的弟子们此时才看清她的面容,虽披散着一头青丝,却平添了几分凌乱美,面色有些过于白皙,像是没什么血色一样,眼神有些散漫,但无法遮掩眼眸中的星光。一身大红色的衣袍将她从脖颈包裹到了脚踝,脚踝上隐约露出一截银色的圈环一样的东西,脚上穿一双色泽与衣袍一模一样的鞋子。她的手上戴着银色的手链,链上缀着一直月牙形的铃铛,昨夜背着她的时候,一直发出一阵“叮铃叮铃”“铃铃铃”的银铃响,大约就是这个铃铛在响。
绮月也挨个打量着他们,几个弟子见她打量着自己,都低下了头。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闪着亮光的珠玉一样的深青色的东西,当配饰一样挂在腰间,但是映尘身上佩戴的珠玉在颜色上与其他人有些许的不同。
映尘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灵玉,解释道:“这个是灵玉,只有书雨阁的弟子才有。每个人在拜入书雨阁门下的当天都会获得一颗灵玉,它可以反映出每个人的灵力情况,灵力越高,灵玉的颜色越浅,光越亮。”
顿了顿,映尘又道:“姑娘一定是从外边来的吧?”
“外……”
映尘正懊恼自己忘了她不会说话,没想到她竟开口发出了音,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可以说话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发音有些困难。
“对,外边。”映尘放慢语速,一个一个字地说道。
绮月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张了口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现……现在……什……么……时候?”
“现在……是辰时吧。”
绮月想了想,没再问,她需要时间适应一下。映尘见她没再说话了,看她的样子,觉得她应该需要休息,就让女侍去收拾出来一个房间,送她去房里休息了。她在床上打坐一会后躺下,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也不知道又隔了多久没有这样舒服地躺下睡过了。没隔多久,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日。期间,映尘有派女侍过来看过她几次。她醒了之后,独自在床上又打坐了半天,直到过来看望她的两个女侍开门进来,见她忽然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两人都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姑……姑娘,你醒了?”女侍发现自己失态之后,连忙调整心绪,一人缓步走了进来,一人折身出去,似乎是去报信了。
“醒了。”
“我帮你梳洗一下吧。”女侍拿着头梳过来,动作娴熟地帮她绾着发。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镜中那张面容,还是从前那张面容。她记得,有一个人也替她绾过发,还是个面容青涩的少年郎,只是动作不如她这般娴熟。
“现在过去多久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女侍却听得一清二楚,还回答了她:“姑娘,你已经睡了七天了。”
“七天——”
“对,七天。殿主一直很担心,叫我过来看了好几次,我说你睡得正香,他才放心。”
绮月其实并没有在同她说话,只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