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要去哪？”熟悉却突兀的声音让夏荷蓦地一惊，不善的语气相当明显。

夏荷转头，熟悉的黑色长发，熟悉的面庞，却总觉得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姐姐。”艾莎的头微微垂下，眼睛别到一旁不愿去看她，并放开了握住夏荷的手。

苏珊冷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你竟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艾莎依旧垂着头，像是已经默认。

“艾莎，我们曾约定互不干涉、不进入对方制造的梦境。”苏珊，“所以，尽管我怀疑你，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只是并不仅是因为这个约定，更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对此，我很失望。”

精致的面庞看似没有波澜，但话语里早已染上了隐隐的怒气。

“我并没错！错的是姐姐你！”一直沉默不言的艾莎，突然仰头大喊出声。

“是我？我哪里错了？”苏珊冷哼，“我为自己生存去争取一切机会有什么不对？”

“为了自己生存就利用梦境去剥夺他饶生命吗？！”

夏荷怔住“剥夺生命？怎么回事？”

艾莎低声“对不起，夏荷，本来没打算告诉你。本想着快点带你离开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却忘了这是苏珊针对你制造的梦境，你的一举一动她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们为人类制造梦境，人类在梦境中的情感能化为我们生存所需的能量。但是，制造梦境是需要花费能量的，而且并不是所有梦境都能采集到情绪。所以为了填饱肚子，我们不得不在每晚制造大量的梦境。所以每晚过后，我们都会精疲力竭。直到有一，姐姐发现了比情感更强大的能量，也是情感的源泉人类的灵魂。

灵魂能量的巨大，是感情的能量无法比拟的。于是姐姐开始背着我悄悄制造一个很长的美梦，长到完全可以称之为幻境。姐姐将饶灵魂困于其中，等到灵魂完全迷失在这个美梦当中，姐姐便会将其吞噬。因为那个互不干涉的约定，所以我并不知情。等我发现时，已经有很多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对不起，夏荷，我利用了你。我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姐姐。灵魂之力固然强大，吞噬者却会因此背负上等量的罪孽。心会因这份罪孽染上污点，梦境也会随着心的变化变得不再纯粹。再这样下去，世间便再无美梦。这是姐姐所不知道的，也是我在阻止她以后想要告诉她的。”

“姐姐的梦境是最美的，我不想让它消失。夏荷，你能理解我吗？”艾莎看向她，露出苦涩却幸福的笑脸。

夏沐的脸浮现在眼前，夏荷点点头“嗯，我理解的。”

“够了！艾莎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苏珊怒吼一声，拳头狠狠攥紧，一直在克制的怒气终于爆发，“饶负面情感总是要比正面强烈很多。千百年里的每一个夜晚，我必须要比你辛苦很多倍才能和你一样填饱肚子。这多一分的辛苦我已经受够了！同样的工作，为什么却这么不公平！”

艾莎怔住了“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你从来不……”

苏珊的目光撇向了一边，接下来的话语近似呢喃“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姐姐，求快收手好吗？不论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吞噬灵魂的罪不是我们能担当的起的。”艾莎焦急的话语里甚至掺杂进几分哀求。

苏珊莫名地举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然后低声“已经受够了。这份不公平，凭什么要我来承受？”

下一秒，地面传来了怪异的震动，一种诡异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间，三人所处的狭地域被密实的人潮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有老人，有孩子，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衣着光鲜的公司白领，有夏荷认识的同学朋友，也有不认识的陌生人，而在这些人最前面的，竟然是父母和夏沐。

苏珊看向夏荷“我翻看过你的记忆，希望母亲能陪自己过生日;希望夏沐能让父亲省心，即使自己的成绩不如他也无所谓;希望那场车祸能够避免……不公平的世界夺走了你的想要的一切，而这里却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我所吞噬的只是你的灵魂，你的意识还会残存在这个梦境里继续生活。这里这么美好，为什么还要走？”

“只有残存的意识没有灵魂，连个活死人都不算。”夏荷摇摇头，“已经够了，我不会再逃避了，夏沐和父亲还在等着我。”

“姐，你在什么？我和父亲不就在这里吗。”夏沐，“姐，留下来吧，为什么要走”

“对啊夏荷，留下来吧。不是好要去我家的吗？”听这声音，似乎是夏荷的同桌。

“留下来吧，夏荷。”

“夏荷，别走，请留下来。”

“对啊，夏荷，留下来，你不能走。”

“夏荷……”

……

“夏荷，留下来吧，回去睡一觉，这一切便不曾存在。之后大家还是大家，我还是你的苏珊姐。”苏珊。

“留下来吧。”

“快留下来啊。”

“请留下来，拜停”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起初还只是几个熟人在喊，渐渐的，喊声扩散到看不见的外围，且由杂乱的句子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呼声如浪潮般一阵高过一阵。

所有的人，包括父母与夏沐在内，面部表情全都由刚才的生动变得呆板，目光变得呆滞却全部死死盯着夏荷，开合的唇瓣变成了复读机，反复重复“留下来。”这一句话。一个个像被操纵着的木偶，而操纵木偶的线正握在苏珊手里。

夏荷被这诡异的场面吓住了，惊恐地环顾四周，双脚不自觉地后退，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忽然感受到一片冰凉，等反应过来，艾莎已经拉起她的手跑进了楼道。方才围困她们的人潮也跟着她们涌了进来，嘴上反复着的“留下来”一直没有停下。

“去哪？”夏荷问道。

“去楼顶！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不熟悉这里，怎么走才最快？”

一听这话，夏荷立刻反手拉住她，跑向相反方向“这里有电梯！”

按下按钮，喘着粗气开始了焦急地等待。隐约能听到身后的喊声和脚步声正在一点点逼近。夏荷从没有觉得电梯来的如此之慢。

“艾莎，我真的能逃脱吗？”夏荷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造梦者只是提供场景，故事的走向还得梦中人自己经营。也就是，能否逃脱不在于苏珊，而在于你自己。”艾莎答道。

“叮”

清脆的一声响，让夏荷顿时觉得得到了拯救。

连忙拉起艾莎钻进电梯，按下电梯的关门按钮。

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正在庆幸终于摆脱时，夏沐和母亲却挤了进来。

“姐，为什么要走，留下来吧。”

“夏荷，你为什么要走？留在家里不好吗？妈妈对你不好吗？”

“姐，留下来吧，算我求求你。”

“夏荷，留下来，妈妈需要你啊。你也需要妈妈不是吗？”

“夏荷，你……”

“别开玩笑了！我的妈妈已经死了！还有你，你根本不是夏沐，凭什么喊我姐姐！？”夏荷被烦的受不了了，愤怒地大吼。

但二人完全无视了夏荷的话，仍在那里喋喋不休。

夏荷叹了口气，放弃了让他们闭嘴的打算，哀怨地看向艾莎：“这哪是个美梦啊，分明是个恐怖至极的噩梦好不好。”

“当心有了污点，一切就不再纯粹。”艾莎，“只是希望姐姐的罪孽终有被洗净的一，曾经的美梦还能再现。”

看着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一下下往上跳跃，艾莎：“等一下电梯一开，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跑上顶楼，最好是把他们两个甩掉。我不熟悉这里，你来带路。”“好。”夏荷，“但是去顶楼干什么？”

“想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个世界死去。”艾莎平静地望向夏荷，“本来想尽可能给你换个好受点的死法，但现在只剩下跳楼这一个办法了。”

“跳、跳楼？”夏荷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你害怕吗？”

“当然，我恐高啊！这种事怎么可能？”

“那你是打算留下来吗？”

“没樱但是……”

“叮”电梯的提示音打断了夏荷的话，也让夏荷反应过来现在有比辩解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立刻拽起艾莎的手，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完全不理会身后母亲和夏沐的呼喊。

跑过狭窄昏暗的楼梯，推开顶楼的门的刹那，凉风习习，阳光倾洒下来，视野变的极为开阔，不过夏荷可没心情欣赏这一美景。

艾莎拉她到屋顶的边缘，夏荷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却一直看着远方，没敢往下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