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是从未见过的模样，然而那声音语气倒也是真的叫紫宸熟悉的。

只是细细思索，又实在想不出何处熟悉。

踏雪还在“师公师公”的喊着，鉴于叶莲先算是它师父，十七则是后来的师父，两者都叫师父实在混乱，踏雪思索许久终于是想到了似曾听到“师公”一词，故而老二的十七师父如今就顶上了这个称呼。

叶莲对此已经习惯，当初听闻踏雪这声叫唤时尤觉古怪，奈何十七对此毫无反应，叶莲矫正过踏雪几次，然而当时踏雪早就练成口头习惯，故而也只好随它去了。

十七的脸骤然放大数倍在扇面上凑过来差点叫叶莲一惊，毕竟此时她正将扇子凑近了眼前观察湖里的莲花，谁知十七就露脸了。

“这是上哪勾搭去了。”十七的语气颇有些愤愤，小小扇面被他一张大脸挤满，眉眼微蹙，若非他是真的容貌英俊潇洒，那可就吓煞人了。

叶莲呵呵两声，道：“你别挡着我的花，脸这般大，你此刻照着什么，莫说是我梳妆的镜子。”

叶山神万般嫌弃，她手中这柄纸扇，说来还是十七做的。

无垢山日子平淡，叶莲向来吃了睡，醒了溜达，十七向来下菜地进厨房研究新菜谱，踏雪则当苦工。除此之外，偶而叶莲也跟着摘菜的十七身后溜达菜圃，收些东西，这柄纸扇则是十七闲来无事，难得不进厨房的时候做的小手工。

他当初给了叶莲时说：“你吹一道仙气，我吹一道仙气，届时这就是无垢山的通灵镜了。”

毕竟都一起合租无垢山两百余年了，十七失忆也失了两百余年了，叶莲也习惯了他习惯了两百余年了，见他有心，那便吹上一口仙气。

于是甚是无奇的扇子摇身一变就成一仙器。

原本是这样的，谁下山便带上，以用偶时传话方便。

只是叶莲和踏雪下山那段时间，正巧山中略酷暑，于是扇子便经常于叶莲手中带着，不想这次匆忙下山时倒顺便拿着了。

如今才方便了十七通灵，只是十七就算通灵，也需借鉴对方一物吹口气，叶莲这边方可收到。

无垢山上除却十七的竹屋如今东西齐全，叶莲的东西却不多的，唯剩不多的东西，是一面挂在叶莲睡觉的枫树上的镜子。

这镜子除了偶而可用来梳妆打扮之外，其实主要是因一百多年前，叶莲迟迟等不到那三个她念想了三年竟还不成熟的碧海齿兽雏蛋，心觉怪异，故而专程弄来一面镜子挂在埋碧海齿兽雏蛋正面，以此来避一避邪。

但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还是叶莲没那口福，那三个蛋就是迟迟没有迎来成熟的时刻，到如今两百年过去了，蛋还是那个老样子，叶莲就怀疑，当初三蛋他娘生它们时多半生得不到位，所以这三颗蛋才出不了生。

毕竟唯有成熟到一定程度，否则里面的小兽如何破得开壳。

而今叶莲猜想，十七多半就是用这面给碧海兽蛋辟邪的镜子来和她通灵的。

果然十七照着镜子没有否认，脸倒是稍微退后了一些，以一个正常的模样出现于扇面上。

他亦是能看到此刻正站在叶莲身边瞧着扇子的紫宸帝君，清冷的眉眼微微不悦，叶莲正想叫他再让开一点让自己看花，十七却道：“你在哪里。”

叶莲忙着瞧十七身后，只随口应道：“地府。”

十七脸色有些怪异，但很快他道：“我去找你。”

说罢，转身消失。不但他消失，扇面上的幻境也消失了。

叶莲来不及叫住，一声“什么”尤在喉间，愣在当下盯着白白无也的扇面。

“他什么意思？”叶莲怒喝一声，什么来不来？这有什么打紧，我只担心我的莲池好吗！

但通灵一断，叶莲只来得及细看一眼的莲池如今远在天边，重新呼唤扇面，更发现十七并未回应，恐怕是真的打算找来了。

可是，叶莲现在是在地府没错，纵使十七有办法来地府，可届时未必叶莲已经走了。

叶莲捂额苦恼，心道十七呀十七，他怎么如此匆忙呢？无垢山的菜圃不要了？那不是他最重要的宝贝吗？

抬起头，却见紫宸一脸狐疑地正盯着自己，叶莲一愣，怪道：“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紫宸帝君略一沉默，以一种极其微妙的神色道：“原来你竟是有家室之人？”

“……”什么鬼！

叶莲挑眉一抖，道：“帝君脑洞……真会想，此乃我家厨子。”

“……”紫宸一脸不太可能的反应。

“哦，厨子呀，懂了。”他道，

叶莲皮笑肉不笑，心道：“你这又是懂了什么，为何语气怪怪的。”

“不过听他意思，他要来地府？”紫宸没有理叶莲的话道，“那想必也是天界同僚，不知仙号是哪位？”

能来地府自然不会是凡人，而且见此人英姿非凡，鉴于好奇，也鉴于在意，紫宸帝君询问道。

“十七。”叶莲随口应一声。

紫宸帝君有些讶然，什么十七？

叶莲看他模样，便知紫宸意思，便又再加一句道：“我家厨子，名为十七，暂不知家世哪里，不过路上捡的。”

“……”

踏雪听了，暗暗砸舌，心道：“叶莲尊上不愧是叶莲尊上，连捡到的都是能做师公的。”

紫宸险入疑惑，但细想他常年居在昆仑山不出门，对新仙寮名讳不熟的大概也是有的，只好待回去之后找人问问才是。

叶莲则很清楚紫宸第一眼的反应，他亦是不认识十七的，故而她也就没多询问。

只是十七这场失忆两百年了也好不了，也曾托了蓬莱岛主多方打听是否有十七旧迹，然而天界多少仙神都问过了，却都说没见过长得这么俊雅的仙寮。

反而有段时间，北斗星君等几位为老不尊闲得无聊的看了叶莲给凌霄仙尊询问的十七的画像后，啧啧称舌下注评定十七仙友和青帝天玄谁更好看一些。

搞得凌霄仙尊同叶莲说起时哭笑不得，叶莲却当下冷哼一句：“当然是十七更胜一筹！”

十七端坐身边听了，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炯炯看着叶莲。

叶莲则还在冷笑暗骂：“天玄那家伙啥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