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梅香弥漫,清姝静静地在塌上躺着,身上盖了几层海棠花被,眉头紧蹙,额间渗着丝丝点点的汗。
皎皎和明月在塌前侍奉着,见二人进来,起身将塌边让了出来。
一见清姝,清妤和芸璃的脸色就沉下来了,清姝躺在塌上静悄悄的,两人站在地上静悄悄的。
清妤喜哭,如今眼睛里早已泪光点点:“皎皎,长姐怎么还睡着?”
皎皎回道:“主子素日怕冷,就让她多休息会儿。”
芸璃走近握了握她冰冷的手,急道:“总这么睡着也不行,不如我去找太后娘娘,让太医进绛雪轩看看。”芸璃作势就要向殿外走去。
就在此时,清姝的手指微动,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清妤一直守着,见她醒来,激动道:“长姐,你醒了?”
殿内众人听到清妤的声音,都围了过来,一行人紧绷的面色也都舒缓了些。
清妤挂着泪珠笑言:“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长姐定是无事的。”
清姝勾起嘴唇回笑了:“我只是觉得冷的很,多睡一会儿罢了。”
皎皎走上前探脉,脸色由担忧转为惊喜,收手道:“主子体寒是多年落下的毛病,不碍事。”
话罢,明月就将汤药端了上来,清姝背后垫了软枕,靠着坐起来。娇美的脸庞看见药碗就蹙眉了:“又要喝药?自进宫这几月来,我喝了多少碗汤药了。”
皎皎没停下动作,仍接过明月手中温度正合适的乌黑汤药,呶呶嘴道:“这是夫人送进宫来的暖宫药材,吩咐我们每日熬煮了,给主子调养身体。”
清姝撇撇嘴,嗔怪道:“往日在府中时额娘就日日催着喝药,进宫来又带了你这个管事精,我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芸璃苦笑着:“我从会吃奶时就已吃药了,这么些年下来,倒也习惯了。这汤药养人,清姝妹妹喝了早日康复为好。”
提起这事,芸璃仿佛又想起幼时的自己,总是鹤立鸡群,与旁人截然不同,痛苦的回忆随及涌了上来。
清姝见状不再耍性子,乖乖的喝了药,连明月都夸赞:“今日小姐可是一句苦都没说呢。”
清姝心底撇撇嘴,哪是不苦,是见芸璃如此难受,想尽快将这事翻篇罢了。清姝忍着苦意,又喝了端来的茶水这才好多了。
芸璃担忧清姝此时的处境,见这药下了肚,忙道:“太后娘娘已经下旨,此事等皇上回来再做处置,这段时间你好好养身体。”
清姝转头望了望外面下了一地的大雪,释然道:“皇上回来又能如何,这绛雪轩外有无脚印,谁都不知道。皇上就算下令调查此事真凶,怕也是难的。”
芸璃一听此话,忽然想起在慈宁宫太后说的那番话,此事调查不出这前因后果。看来这二人看法倒是不谋而合。
芸璃思索片刻方言:“凡事讲究证据,脚印痕迹空口无凭,皇上不会如此草率,听信云贵妃一人所言。”
清姝轻轻点了点头,脑里回想起那个坐拥天下的男人,高高在上的帝王,会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相信她吗。
殿内静了片刻,清姝莞尔一笑:“安嫔一命总得有人应罪,若是逃不出此罪,又无确切证据指认,那也是极好的,在这宫里寂寥一生,免了日后无穷无尽的算计。”
清妤暗暗咬牙:“长姐,日后富察氏还指望你我二人,我们为何要替其他人顶罪。依我看,这事免不了云贵妃背后算计。”
清姝蹙眉,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清妤,此事你我空口无凭,云贵妃母家如今又势大,万不可胡言引火烧身。”清妤这才闭了嘴。
芸璃复道:“贵妃刚解了禁足,就趁着皇上皇后不在宫中招惹是非,真是不长记性。”
清姝摇首:“如今没有证据,此事还不能确定是贵妃所为,只是可惜了安嫔娘娘,才刚生了四阿哥。”说着清姝有些泪目。
“宫中皇嗣稀少,三阿哥天资又不高,众人盯着安嫔这胎,也是可惜了。”芸璃安慰道。
众人说着就伤感了。清姝不愿再提,转了话音。想起殿内尚有些清妤爱吃的桂花酥,命明月取来。
清妤看嘴馋,当下就拿起尝了一块儿。起先还好,入口绵密,嚼了几下后猛然蹙眉,干呕了几下。
瞬时殿内几人表情各异,空气都静了下来。清妤缓了缓,俏皮笑吟吟道:“这几日总是如此,我喝些水就好了。”
清姝也说不上话来,心里隐隐觉出了什么。转头看了眼明月,明月就去端了杯清茶来,清妤喝了,正要继续吃碗碟中的桂花酥,才发觉众人的惊异表情。
她震震的问:“这是……?”
还是清姝打破了寂静:“这反应有些时日了?”清姝透着求知若渴的神色,那神色中暗暗带着些激动与期待。
清妤抬头细思索片刻:“也有半月了。”站在清妤身旁的婵月亦言:“是啊,主子近些日子还有些嗜睡症状。”
皎皎毫不避讳,直言:“灵主子,可否让奴婢为您把把脉?”清妤乖巧的坐在梨花木桌前伸出了手。
一片丝巾轻搭腕间,皎皎浮手一搭,凝眸片刻,忽然眼前一亮。
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带着满满的期盼,几十只眼睛都紧盯着皎皎,等着这最后的审判。
皎皎果然不负众望,笑道:“若是奴婢医术不误,灵主子已然有孕两月有余。”
清妤手中拿着的茶杯一滞,从软榻上跳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什么?你说我有孕了?两月有余?”
皎皎肯定的点了点头:“方才主子干呕,婵月又说早有嗜睡之症,再看这脉像,确是喜脉。
婵月见自家主子动如活兔的精气神,不禁抚额叹息:“主子,胎像还没稳,你就好好歇着便是。”
清妤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再次确认道:“婵月,我真的有孕了?”
婵月苦笑着点了点头:“在富察府时,皎皎可是给我们满府的丫鬟婢女们看过病的,她还给后街孙婆婆家那头花母牛接过生,医术肯定没问题的。”
此话一出,只见皎皎素日端正的脸蛋顿时垮了下来,语言带着威胁道:“婵月,不是说好这件事不许再讲的吗?”
清妤的注意力完全被这话吸引了,追笑着问:“什么,婵月,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讲过?不是说好府内趣闻轶事都要同我讲的吗?”
清姝一见就笑了,见芸璃在塌上静静地坐着,牵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还是婵月刹住了脚:“主子,您好歹也是有孕了,胎还没坐稳。”
清姝也是忙劝阻着。
清妤脑子里倒是不怀疑了。笑容轻轻弯了起来,她认真的低头看着肚子,轻轻抚摸。
为心爱之人孕子,她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