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盈盈下，一人独立树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绛雪轩的宫门，明月开门时，那人似乎有些慌乱，像是没有想到宫门会在此时大开。

此人正是皇上。

明月一愣，忙上前行礼：“皇上万福。”

皇上躲闪不及，只好压了压心神，强装镇定道：“明月啊，这么晚了，你不在纯贵人身边伺候着，怎么出来了？”

好歹清姝也是曾经宠冠后宫的人，虽时日短，也不妨碍皇上将她身边亲近的人认了个七七八八，这个掌灯出来的小宫女，分明就是清姝身边第一得力之人。

“主子请皇上进去。”明月低着头道。

皇上一惊，他可没有通天的本事猜到明月是专程来请他进去的，是以站在原地踌躇不定。

“她怎么知道朕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主子只吩咐奴婢请皇上进去。”

皇上迟疑片刻，心一横，给了自己点勇气，抬步跟着明月进了绛雪轩。

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亲自屏退众人，连身边最亲近的李德全都没带着，以往的一年里，这是他最常做的事，独自一人，身着常服，在绛雪轩外站一会儿，希望离白清姝更近一些。

他常在心里想，如果他不是皇上，没有江山大业，他倒很愿意和清姝过普通的日子，不用担心后宫制衡，不用进退维谷，可他偏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也是大孟最孤独的人。

明月将皇上送到主殿外，就依照清姝意思退下了，只留下皇帝一人在殿外驻足，迟迟没有进去。

他的心在上下浮动，他知道推开那扇门，他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就在里面等着他，可他又不知道，见了她该说些什么。

忽然，清丽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皇上的心头一颤，是白清姝。

只听白清姝继续道：“绛雪轩外的花草养人，皇上可是喜欢上了此处。”

皇上这才走进殿里，打眼就瞧见一缕游丝般的烛光，清姝倚靠在榻上翻动着手中的书卷。

清姝听到动静，慢悠悠起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上前，想要亲手将清姝扶起，在手将要触碰到清姝时，清姝手臂一转，自己站了起来：“不劳皇上忧心。”

她还在生气。

皇上保持着扶人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心就像被撕裂一般。

殿内的烛光昏暗，皇上看不清清姝的脸，只隐隐约约看到清姝的嘴角平滑，既无平日惯常的微笑，也没有愤恨。

这样的清姝，才最可怕，皇上直起身子，坐到了榻上，边整理衣角边问：“你还恨朕吧？”

清姝倔强的站在地上，挺着坚毅的背脊回：“是。”

皇上心抽痛一下：“你不怕朕？天子之怒，你能承担？”

“若是皇上想要处置臣妾，一年前就处置了，何必等到现在。”清姝勾了勾嘴角，嘲讽道。

“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嫔妃？”皇帝的语气有些强硬。

清姝冷哼一声：“臣妾宁愿不是。”

皇帝原本低垂着的头瞬间高高昂起，眼神如老鹰一般锁定清姝，清姝也不甘示弱，用以同样锋利的眼神回视皇上。

一时间，殿内气氛紧张起来，有剑驽拔张之势。

“呵。”皇上终究败下阵来：“你明知道朕舍不得。”

清姝原本坚定的脸孔有一丝的松动，舍不得？他舍不得什么？

皇上站起身，走到白清姝的身边，本来清姝的身量高挑，此时站在皇上身边，却只堪堪到了皇上的胸口，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清姝。

突然，清姝还没有感觉到他如何动作，清姝已经被皇帝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皇上紧紧搂着她，感受她那绵软的身子发出诱人的淡淡香味，这香味是清姝独有的，皇上闭着眼睛，沉在了这短暂的安宁祥和中去。

清姝回过神来，眉头一皱，就开始剧烈的反抗，奈何皇帝从小习武，加之男女体力有本质上的悬殊，她挣脱不开。

皇上似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他依旧紧紧搂着怀中的娇躯，突然开口：“朕会处死云氏，云家也别想独善其身。”

清姝挣扎的身子僵住，喃喃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皇上自然听到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为了大阿哥和二阿哥？”清姝问。

皇上嘴角的笑容一愣，随及点了点头。

“证据呢？”清姝又问。

皇上这次摇了摇头：“朕会安排好，坐实他们的罪名。”

是啊，根本就不会有证据，清姝上次从永寿宫回来，就着手调查了大阿哥和二阿哥当年被害的全部事情，可如她所料，没有半分收获，当年两位阿哥的薨逝，就像是突然猝死一样，一点证据都没有。

而在这世上，致人于死地往往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查明证据，一种就是丝毫没有证据。面对丝毫没有证据时，往往更让人欢喜，空口白纸，随便涂写，都令人信服。

于是她找了舒妃娘娘，找了皇后娘娘，联合舒妃娘娘母家刘氏和皇后母家贺氏以及英国公府白氏三家势力，此时就成功了大半。

清姝突然道：“你知道了？”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

清姝头脑里彷佛有一个东西炸开一般，五雷轰顶，他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为什么还要置云家为死地。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用管接下来的事，朕都会安排好，不用担心给朕惹麻烦，云家勾结朝臣，私通贿赂，云氏嚣张跋扈，朕不会让云家在祸乱朝纲，就算你不动手，朕也会动手。”皇帝似乎听出了清姝的疑问。

清姝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他的江山。

皇上将视线看向清姝那头飘逸的长发，心里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朕也是为了你，为了你受过的委屈，为了白清妤肚中未出世的孩子。

而清姝哪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皇帝是为了他的江山。

清姝乖乖的窝在皇帝怀中，听着皇帝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皇帝继续道：“姝儿，朕不强求你，朕只想你呆在朕身边。”

皇权之路，太孤寂痛苦了，朕想要你的陪伴。

清姝的心为之一动，突然眼前出现了林瑾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他在叫嚣大喊着：“姝儿，不要，不要，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