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到那截断口平滑的树枝，乌依古心脏被揪了一下，不是山神的警告，恐怕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警告。

他大步走向大树后的灌木丛，掌风扫过之处，落叶纷纷，

“阁下来了，不如现身一见。”

无人回应，被打的稀稀落落的灌木丛后也没有人影。

阿依慕笑得有些不自然，“想必是个意外，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城吧。”

乌依古高大宽阔的背影静立在黑夜之中，像一堵可以依靠的高墙，又像她路途中一块孤独的丰碑。

“阿依慕，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乌依古有些苦涩地开口，“他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我就在大汗宫外。”

上次关于苏聿辰的争吵还时隔不远，阿依慕有些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她依然相信乌依古是阿依慕亲密的兄弟，但是不代表她愿意他一再干涉自己的决定。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嫁去大周当个王妃？”乌依古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留在于祜，有大汗，有我，有整个王国等待你的统治，你若真喜欢哪个人，还不是任你取夺，你这是何必呢？”

她真心希望自己是最后一次解释这个问题了，“乌依古，你瞧我这一个月，几次三番遭遇刺杀，我何不去大周避避风头，况且苏聿辰已经答应我随时都可以回来于祜，正因为有你，有父汗，我相信这个王国还会是我的。”

其实乌依古隐约能猜到阿依慕的想法，只是他怕，他怕阿依慕的选择不是完全的趋利避害，参杂了其他的感情和私心。若真的只是想暂避锋芒，何苦非要远嫁他乡？嫁人，是一个姑娘家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啊。

乌依古不敢转过身来，闭住了眼睛，颤抖的拳头握在身旁，“阿依慕，你，”他深呼了一口气，“我，我不想你嫁给苏聿辰。”

还没等阿依慕反应过来，乌依古头顶上又是一截断枝打着旋直冲而下，但是乌依古反应很快，大手直接接住了落下来的断枝，反手一扔，断枝冲着来的方向飞刺而去。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树冠上滚落下来，苏聿辰跳落在地，恍若未闻二人的表情，咧嘴笑道，

“阿依慕，大统领，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呵，”乌依古嘴角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中原号称礼仪之邦，想不到天皇贵胄的九皇子也有跟踪偷听的癖好。”

苏聿辰佯装惊讶，“刚才的跟踪偷听者可不止我一人，我还以为大统领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依慕有些震惊，合着她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严密监视之下？

苏聿辰收了笑脸，“大统领恐怕一直自以为于祜为你们二人囊中之物，连天下也将要唾手可得。殊不知你已经被障了眼目，遮了听闻，难不成你以为阿依慕嫁了你，就能保汗位永固么。”

他轻蔑一笑，“阿依慕受伤养病不过一月多余，你们身边就已经千疮百孔到被人跟踪而不自知，若阿依慕再这么留在于祜，我才为她担心。”

眼看着乌依古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阿依慕暗道不妙，果然，乌依古突然发力，重拳带着朔风砸向苏聿辰胸口。苏聿辰闪身躲开，倒是没有抽出他随身的软剑，同样赤手迎敌。

乌依古和阿依慕修习得都是金刚功法，内功霸道，招式却简单。苏聿辰身法飘逸，招式凌厉，乌依古一拳一拳总也打不住实处。几招过后，二人都已明白对方绝无相退之意，立刻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须臾之间，两人化作两道幻影，纠缠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

两个男人争夺同一个女人，赤手相搏就是最原始的方法。阿依慕在旁边默默观战，她虽不认可这种方法，但若能让乌依古死心，也并非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倏然分开。苏聿辰迎风而立，头发散了几根，却依然不挡他绝世风华。月露中宵，公子独立，他收了平日里对着阿依慕的嬉皮笑脸，皎如玉树临风，拔如巍巍玉山。

另一边的乌依古踉跄几步，而后轰然跪倒在地，嘴角有丝丝血迹流出。他一把抹去，带着恨意和心伤，“我输给你了，我认。”

而后他扭头盯盯瞅着阿依慕，“阿依慕，我只问你，你可愿嫁我，你若愿，刀山火海，上天入地，我也拼命争取一回。”

阿依慕在心内叹息，若问父汗的意思，乌依古必然是优于苏聿辰千百倍的真正需要他拼命争一回的，不过是阿依慕自己的心思罢了。

“乌依古，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你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之一，是我最亲最亲的兄长。”

说出这话的时候，阿依慕内心也抽痛了一下，乌依古的爱，她相信乌依古的痛，她明白，只可惜，人只能为自己自私，让她选择，她更愿意嫁给与原主阿依慕并不那么亲密熟识的人。

虽然阿依慕或许以阿墨的身份与苏聿辰相交多年，但是到底还隔着书信。

“我明白了，”乌依古的表情变得冷静内敛，仿佛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沉默稳重的大统领，“你想我是兄长，那我就做你的兄长。”

他站起来，“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你欺负了阿依慕，我还是会找你算账的。”他的目光坚定而固执，苏聿辰无所畏惧地迎上去，“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一个是高大魁梧的西北汉子，一个是挺拔俊秀的中原公子，这一刻却是一样的坚定认真，这是两个男人对阿依慕的承诺。

乌依古率先移开了目光，牵过闪电的缰绳，“我先走了，你们随意。”他重重拍了拍阿依慕的肩膀，而后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苏聿辰挪步过来，有些酸气道，“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阿依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虽答应嫁给你，却没说我喜欢你，你别得寸进尺。”

苏聿辰委屈地扁了扁嘴，“你何苦再说出来让我伤心一次。”

阿依慕翻身上马，“我也该回府去了，你怎么来的？”

苏聿辰眼珠转了转，抓住马缰也一个漂亮的翻身坐在了阿依慕身后，“我自然是步行前来的，阿依慕便体谅体谅，带着我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