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风气,还是崇尚游侠的。
不提以武犯禁,刘宏这个群体的印象还是极好的。
因为这群人中有佼佼者,当为世之英才,他们比之冰冷无情的士大夫多了一些温情。比起现实,他们又偏向理想主义。
譬如刘备、关羽、张飞,他们本质都是游侠儿,至死至终还有些游侠的情怀在的。
而刘宏的西园士卒中,不光是选用关中良家子了。
灵帝呢,本身用人就不拘一格,能把军事大权交给一个宦官,这用人…啧!
在西园营中,游侠儿占了相当多的一部分。
之所以从军,是因为他们是底层。
不愿和黄巾贼为伍,那想混一口饭吃,除了打家劫舍,便只有从军咯。
游侠儿觉得刘宏对他们好,便会以死相报。
曾有一个问题:为何古代有这么多‘死士’?
这归根结底就是时代问题了…
现代人根本想不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古人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人,除了有点力气和血勇,再没有其他了。
地、粮食、耕具…要啥啥没有,长期处在为饥饿状态。
这个前提下,如果有一个人给你吃了顿饱饭,甚至还有肉有汤,并且表示,你给我卖命,我供你吃喝!
你愿不愿意?
现代人因为不愁吃穿,以至于根本就想象不到——古时候底层人民有多么的‘廉价’。
刘宏其实完全不用抛投露面,仅仅是提高士卒的待遇,就足够让士卒们卖命、奋勇杀敌。
但是这样的话,士卒们记的可能不是他刘宏,而是带着他们的将军。
现在刘宏出现在西园校场,是为了让士卒们记得自己。
记住,他们是在为谁效忠。
…………
今天,刘宏命人搬来了好酒,宰了上百口猪、羊。可惜了何进不在,不然这个专业的屠户,可能还能做一些指导性工作。
肉管够,酒管饱。
在即将出征的士卒之中,刘宏列了坐席。
群臣入列,就有人发言道:“陛下,如此大飨士卒,是不是太过耗费钱财了,要知道今年免了部分赋税,财政收入远远比不上去年,一切开销,臣只建议从简,能省则省!为士卒开销,实在是不必要的开支!!”
刘宏瞥了一眼,发现正是掌管财政的大司农张驯。
此公…
刘宏前几天刚敲打过他,今天可就又犯颜直谏了?
若只关注张驯的前半段言语内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偏偏说得阴阳怪气的,似乎故意在群臣面前驳斥刘宏,以获得一个‘直’名一般。
而且,他说犒赏士卒不必要,这就瞎扯了。
刘宏却从张驯话中听出了一股子怨念,大概是刘宏把荀彧安排到大司农寺,让张驯不满了。
所以他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劝谏刘宏来表示不满?
如果不是刘宏调查过这个人,恐怕真就信了。
刘宏:“哦,是张司农啊,你觉得这次花费很多么?”
张驯点了点头:“二百万钱,需要二万余亩耕地一年的赋税,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你一年俸禄多少?”
“折钱六十万,然臣家中人丁、宾客颇多,一应吃穿用度之后,所剩无几。”
刘宏冷笑不已:“不对吧,张司农。”
张驯听到刘宏这么说,忽然心头咯噔一声,他连忙问道:“陛下,有何不妥?”
刘宏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驯一眼道:“张司农的家中,何止二百万钱,恐怕二千万钱也是有的。不知以张司农的俸禄,何年何月才能攒下二千万?张司农啊,治家有方,看来朕让你做司农,还算是人尽其才啊!”
张驯当场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刘宏直接说出了他的家财!
张驯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没有,臣家中余财不过十万啊,生活中,臣和家里人也是过着节衣缩食的清贫日子,陛下…莫不是记错了?”
刘宏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把手伸出来,自由小太监递过一卷竹简。
“啧啧,张司农光是上一次收的钱,可就不止二百万钱吧,现在竟然说朕太过耗钱财?
赋税不多?不知道你张司农上次收贿赂,交赋税了么?”
张驯吓得当场扑倒在地上,在场的其他人,有相当一部分,惊得变了颜色…
这些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不用说,都是些心里有鬼的。
他不知道刘宏手中的竹简里面的内容,但是上一次他确实收了不少贿赂…
刘宏鄙夷地看了张驯一眼。
在上次张驯犯犟之后,刘宏就随便地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
结果就查出问题来了。
这个人啊,还真是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一面说着要讲‘礼’,一面又不干人事。
本来呢,刘宏还没找张驯事儿,没想到他先送上门了。
那刘宏自然也不需要和张驯客气了。
正好,也能让百官做个榜样,甚至还能让士卒更爱戴自己!
“大飨士卒一万二,约费钱二百万钱左右,这个数字,是不少,它足够几户人家,衣食无忧一辈子。
但却只是朕随便抄一个宦官家财的几十分之一,是买太守、九卿、三公所用钱的几十分之一。
也只是你张司农家财的十分之一。
你觉得此举耗费钱财,但张司农能解释一下么——
朕大飨士卒,为其壮行,花钱二百万,可得士卒之心,能使士卒争先杀敌,回报国家;而你张司农贪墨二千万,这些钱有没有为国家创造出任何的收益?
没有吧?”
刘宏就从来没听说过:贪污还要交税。
因为没交税,所以张驯的这个钱啊,等于没为国创下收益,等于一堆废铜。
为了弥补这个缺口,刘宏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理张驯的钱了。
张驯看着刘宏不加掩饰的眼神,冷汗浸湿的身体颤了颤,他痛哭流涕道:“臣当时也是鬼迷心窍,那些赃款,臣一钱也没敢花啊!臣知罪,求陛下责罚!”
“呵呵!”刘宏和善地笑道:“责罚,当然要责罚的,左右,给他带走,下狱!家里一切财产,抄没!”
“啊…陛下!”
张驯惊叫一声,而后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晕过去,刘宏也不会放过他。
拖走了张驯,一切照常进行,只是群臣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喝到半场,无趣的刘宏走出筵席,他站到了士卒中央。
照着后世领导的范儿,刘宏绕了一圈,然后高声宣讲道:“等到你们得胜归来,朕还许你们酒肉管够!”
底下离得近的精锐士卒们能听到刘宏说话的,连忙应和,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后面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众心理,也让他们一同高呼起来。
一时之间,声势浩大。
刘宏回头微笑看着群臣,淡淡地说道:“诸卿以为,今日大飨士卒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