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刘宏不着痕迹走进了门,轻咳两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刘宏身上。
可见这管老先生的教学水平,实在是不怎么地啊!
长此以往,耗费了学生的耐心,还让学生听不进去,这怎么行!
那名为管冲的老先生明显也看到了刘宏,就皱起眉头,高声冲着喝了一声:“上着课呢!尔等岂敢搅扰!”
“呃…”
当看清楚刘宏的脸时,他愣住了。
这不是他曾在宫中,医诊服侍过的皇帝嘛!
谁特么的能知道,皇帝会亲临这个地方?
管冲连忙从席上爬起来,恭顺地走到刘宏面前,正欲跪倒。
“老臣冲突陛下,死罪死罪!”
嗨!
真没必要!
这么大岁数,万一跪下去起不来那可咋整?
刘宏虽然不怕讹,但终究医学院就那几个老师,死一个就少一个。
于是刘宏连忙扶住管冲道:“是朕没有提前告知,管老沉浸教学,被朕搅扰,难免心情不悦嘛!”
管冲道:“谢陛下不罪之恩!”
而后,二人步入学堂,十几个学生盯着刘宏,怎么也不敢相信,皇帝竟然亲自来了。
“学生,参见陛下!”
十几个学生,有模有样的跪倒在刘宏面前。
“起身吧。”
这一拜,刘宏还是受得的。
虽然鸿都门学开起来了,大家对鸿都门学的目的也改观了,但是——该把孩子送去读经的还是去读经。
故,选医、匠二课的学子,多半是家境不怎么样的小农。
如果不是刘宏,这些人哪儿有入学的机会?
学子坐定,刘宏又叫侍卫安置一张席位,就坐在管冲旁边。
管冲明显有些紧张,以至于有些慌不择言,虽然他的态度很恭敬:“不知陛下莅临至此,是有何教臣?”
刘宏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朕只是觉得,管老的教学方式,颇有问题。”
管冲愣了一下,连忙问:“还请陛下指出。”
其实管冲心里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医者的事,你又懂了?但是碍于对方是皇帝,只能硬着头皮作倾听状。
听听刘宏到底有什么“高见”。
刘宏淡淡问道:“管老应是没做过师者吧?”
“嗯,”管冲一捋胡须道:“确实,老臣医术传家,及入仕,从太医方丞做起,服侍孝桓皇帝及陛下,历来有四十余载,未曾授业也。
前些日,臣听闻陛下在鸿都门学开医科,心中惊奇,故来此地。”
刘宏颔首:“怪不得。”
看着管冲一脸的疑惑,刘宏继续说:“怪不得,诸学子听不进去。”
“呃?”管冲惊讶了一下:“何以见得?”
刘宏:“适才朕步入庭院,只发出了一点儿动静,诸学子便齐齐看向朕,可见无心听管老教学。”
管冲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怪不得…
一个事情要重复好几次,敢情是这群学生压根就没认真听。
当即管冲就有些不喜,他瞟了一眼学子们,略带薄怒道:“好啊,原来你们一直都没有听老夫授课!”
学子们自然不敢开腔,只是低垂着头。
“哎!”
刘宏轻叹着摇了摇头。
“管老还是不明白,为何诸学子听不进去么?”
这一问,可把管冲给问住了。
是,他承认自己没有教学经验,但是…他可是把自己打小看得书籍,讲给了学子们听。
学生不用心听讲,难道还是先生的错了?
难道不是学生不上道?
管冲试探性地回答道:“可能是这群学生,无心医术吧!”
“不对。”刘宏又摇头:“无心医术,何不选经学、兵法、匠作?”
“臣不知…”
刘宏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是管老讲的有问题。”
?
如果对方不是天子,那管冲当场可就要发怒了。
但没办法,谁叫面前这个人是天子呢?
“敢情陛下解惑。”
刘宏点点头道:“朕路过,虽然只听了只言片语,但亦能断定,管老授课无。
风、暑、湿、燥、寒五气,管老完全照念典籍,可谓是晦涩难懂,学子不懂,又如何起兴?”
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诸学子和管冲的心坎上了。
“呃…”
管冲沉默了。
似乎是这样,当时自己学医书的时候,确实觉得医书晦涩难懂。
而天子只听了这一句,就能断定自己上课的情况,并指出其中错误,这种洞察力…
管冲连忙恭敬地请教道:“还请陛下教我!”
“教还谈不上,毕竟朕,也只是粗通医术!”
粗通医术?
通医术?
医术?
好家伙,服侍天子一二十年,管冲还真不知道,天子竟然还通医术?
正当管冲震惊之余,刘宏开口道:“朕且问你,怎么才能提高医者的技艺?”
管冲想都没想,答道:“当然是多看病例医案,多出诊!”
刘宏一摊双手道:“管老你自己都知道,还用朕教吗?与其给学子们讲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还不如将你的医案、出诊经历讲于学子们听,至于其原理病因,一同解释,则效果立竿见影!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缺一不可。”
医案、出诊经历…
管冲再次沉默了。
道理他都懂,但是这玩意儿,吃饭立身的本事,怎么能给外人看?
刘宏似乎看穿了管冲的想法,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医案这种宝贵的财富,带到土里,又能利于多少人?一个都没有。
管老既然愿意来鸿都门学授课,想必是不吝教学的,但又何必吝于讲医案呢?
试想,天下医者,皆不愿外传看家医术,那医者技艺,必然是一直降低的。”
管冲沉思半晌,面有惭色。
何谓医德?
天子不是医者,但有更高的德行!
也对!
自个儿听说鸿都门学设了医科,挺新鲜,也抱着教学的心凑个热闹。
既然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那…
“臣愿听陛下之言,尽心尽力培养学子。”
刘宏满意的笑了笑。
“接下来,朕要说第二个问题了。”
诸学子已被刘宏所言深深吸引,现在他们一个个瞪着大眼,看着刘宏。
管冲闻言却是再次呆住。
还有?
他听下去,却发现,天子所说的话,完全颠覆了他一生的医学观念。
“管老言五气致病,朕以为不然。”
管冲忍不住皱起眉头,用了极大的克制说道:“陛下,医术如此记载,臣当御医数十载,也未尝出现什么大过错…何谓五气致病不然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