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方准确地把握住了葛宏贪功的心理,抛出的诱饵又香又大,葛宏很难不动心。
乔方刻意沉默了一会儿,让葛宏有时间去“思考”,然后他又加了一枚砝码:“大将军与其跟乔某抬杠,拼个你死我活,两边都不讨好,不如捐弃前嫌,通力合作,力保储君的登基之路平安。而且这又不是要造反,是最容易做到的。”
果然,天平向乔方一边倾斜了。葛宏问道:“大都督希望葛某做什么?”他没有自称“老子”,而是谦称“葛某”。乔方心下了然,他朝远处挥了几下手臂,一个侍卫骑马飞奔而至,然后在两人之间的桌上铺了几张纸,又摆上了笔墨纸砚和印泥。
乔方道:“请大将军下令三军停止任何针对魏州军的行动。乔某也会让魏州军停止包围和进攻的行动。”
葛宏闻言又有些犹豫,他走进这个棚子之前可没想过会与乔方联手。
乔方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待着。这种时候,越是表现急切,越是适得其反。
“乔大都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葛宏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清君侧、护忠臣。”
“要清掉的人是谁?”
“李家。”
“他们不从怎么办?”
“眼下斩草除根是不可能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盛连章已经死了。一指已断。大都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大将军能把军粮掺假的锅全由盛连章被吗?”乔方淡淡一笑,反问道。
“关,关我什么事?”葛宏被吓了一跳。
“所以军粮的事没完,李家还得出一个人来顶这个包,那就是盛连利。而这样做,对你我都有好处。”乔方知道葛宏在大事上很少自己拿主意,要么听皇帝的,要么听张功的,哪怕他自己有了什么想法也要先探探别人的口风再做决定。
“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大都督你本来应该攻打宁国的。”
“魏州军在桐林关跟宁国打了好几仗呢,这不,二皇子受伤,军粮又告急,便赶紧撤回来了。”
“大都督在旗山关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跟我的人对着你的兵喊话差不多。”乔方敷衍过去。
“你怎么弄明白喇叭的事情的?”葛宏心里的疑惑又起来了。
“欸,大将军不说,乔某也要为自己辩白几句。这喇叭的事,不用通敌就能弄明白。乔某经营边疆不是一年两年了,在旗山关安插有探子也不是难事吧?”
“大都督在宁国有探子?”
“当然有。旗山关虽然封了,但两边的小路多如牛毛,真要有心传个消息还是能够做到的。旗山县为了做这个大喇叭,全县的铁匠都动起来了,喇叭一响,县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根本就不是秘密。乔某把话撂这里,待两国关系缓和,重开边市,葛大将军不妨派人到旗山县去打听,没人不知道太子妃造的这个玩意儿。所以不用通敌,都知道。”
“太子妃?女的?”葛宏惊讶地问。
“哎,要不乔某要撤兵呢?这个女人使的法术妖气太重,二皇子乃是真龙之子,阳气极盛,居然都被她的阴气克制住了。我等凡夫俗子,还是先撤回来避一避比较好。”元泰人普遍信奉天地鬼神,乔方这么说,葛宏竟非常认可“原来如此。想必那太子妃也是至阴之人。恐怕只有储君和陛下才有足够的阳气与之对抗。如此看来,二皇子没有真龙之命啊!”
“葛大将军这话是说到乔某心里去了。既然老天爷都不让二皇子遂了心愿,我等又何必让他牵着一条路走到黑呢?难道真要撞了南墙才回头?”
“二皇子怎么样了?”
“还有一口气续命。有陛下派的御医跟着,乔某的兵护着,希望能坚持到上京,见陛下一面。”
“竟如此虚弱了?”
“要是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葛大将军要做的事,举手之劳,并非强求。”乔方逮着机会解释清楚了所谓“通敌”一事,并不打算在二皇子盛连图的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拐着弯提醒葛宏签字。
“这”葛宏提起笔,又放下了。
“葛大将军是不是希望此时有张功在这里?要不乔某派人去请他来一趟?”乔方貌似征求意见,实际上是在提醒葛宏,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到了,不要事事都依赖别人。
这种场合,如果要副将来自己才能决定签不签字,传出去丢人能丢到海里去。
“不,不用张功来。”葛宏说完,心一横,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从腰间拿出印章盖了上去。
“好!爽快!葛大将军,从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乔方拿起葛宏签署的命令,叫来侍卫:“照大将军的吩咐传令下去!”
“乔大都督好谋划!葛某就不做拦路虎了,祝乔大都督一路顺风。”葛宏起身欲走。
“大将军要到哪里去?”
葛宏这下子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到哪里去,只能掩饰到:“大都督有何指教?”
“大将军不能走啊。大将军应该与乔某一同进宫面圣才是。这是奏折。”乔方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递到葛宏手里。
“奏折?”葛宏打开一看,折子里说了两件事。一是关于军粮掺假的事,以及李家与之有关的线索。二是详细描述了盛连利杀兄的过程,人证、物证一一列举。折子上已经落了乔方的名字。
葛宏问道:“大都督何意?”
“葛大将军难道不与乔某一道署名吗?”
“为什么?”葛宏瞬时警惕起来。
“大将军现在已经与乔某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跟乔某有同样的立场。试想,如果陛下觉得大将军不再听话,而且又孤立无援,那会是什么下场?”
“你!你给我下套!”葛宏没想到这一点,恼羞成怒。
“这怎么是下套呢?如果乔某想下套,那就会任由大将军离开,然后静待陛下迁怒于大将军的那一日,坐看好戏。乔某留下大将军,正是因为乔某已经将大将军当作了自己人,才好心提醒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