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容华，不知小姐有何贵干？”语言上依旧是不卑不亢，语气上却是一点都不饶人。

“大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出来做生意，要有规有则，要受街坊邻里的监督。你们绮香阁一开，把我们整条街的生意都抢了。你们这还要不要我们活啊！”

容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浅浅的低笑几声：“你们做不了生意就来找我们这家做得了生意的麻烦，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也没你这般上不得台面。”

容华出身男魅阁，也算是青楼出身，在市井中呆久了，能无缝衔接于小市井人物和皇宫贵族之间。这也是林柒将容华留在傅羽卿身边，傅羽卿自诩看遍了世面，可毕竟是被林柒庇护了许多年，和真正的市井中人的容华相比，相差甚多。

那位小姐被容华诋毁得青一阵紫一阵，花容失色。“你这个男子，怎能如此戏谑一名女子，太失风度了！”

这个镜界相比于人界，更讲究人的风骨风度，容德言功。有寡妇立贞节牌坊，也有失节女子悬梁自尽。所以对于林柒这种离经叛道的，往往流言蜚语掩盖了真正的本性，这就是这样的一个世上。

容华连笑都懒得笑了，脸色若冰霜，没有一丝融化的痕迹。“那你一名女子，怎可抛头露面？你不要脸面，我还要一个男子的名声。”

声威可畏，这个道理一个女子都该明白的，可她们不要，难不成还要凭空给她颁给贞节牌坊吗？

那小姐气得身体发抖，涕泗横流。被她拉着一起助威的各大教坊的小姐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容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让她们这些空凭美貌的小姐们一时没了主意。

在这世上，若是只有美貌的女子难以立足，甚至会被污流摧毁清白。而美貌加上才华，能力，手段等多种技术中的一种，则会让这女子在舆论中得以有一二分立足。但是能到林柒这个地位的，不仅要投胎投得好，还要穷极一生的汲汲营营，永远不可能有停歇的一刻。

容华思及此，捂住耳朵赢得一二分清净，不过有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你们这些女子，有三寸不烂之舌，能舌灿莲花，不过对着一名男子，也不需如此刻薄吧？”傅羽卿拖着及地长裙，摇曳走来。要守住她的侍女被她一掌打晕，她看着容华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有些想笑，明明不擅长吵架，还要强装镇定，真是可爱。

“我是傅羽卿，你们找我有何贵干？”她撑腰，倚在楼梯旁，居高临下的问她们。“一群女子来青楼，真是一大趣事。”

“你！你要是不喜欢府君，就不要勾引他！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那些小姐找到了正主，立刻将峰口对准傅羽卿，丝毫没有之前故作娇柔的姿态。

“首先，我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可没有勾引府君的能耐。毕竟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是我们这些人最会的，不是吗？”她用小手指缠上自己身前的长发，浑然天成的花魁姿态。“而且，若是我这般不堪的女子都可以随意勾引府君，你们这不是在背后说府君的坏话吗？”

“你，强词夺理！看姐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说完，女子之间的打斗开始了。扯头发，撕衣服，各种粗蛮的动作，不过被傅羽卿避开了去。不过那些没有魅影的小姐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是脸被抓花了，就是身上多了一块青紫，而相反傅羽卿，连鬓间的发丝都没有杂乱，高低立下可见。

“送客。”傅羽卿小手一挥，便走到容华身边。“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你可没我在行。想当初姐姐又要养活自己，还要自保，还不能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可在青楼这片海里沉浮了许多年呢。”

“所以你现在改大打出手解决问题？你就不怕自己身份曝光？”容华对她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不想让她趟这趟浑水，结果她可好，不请自来。

“不费一兵一卒固然很好，但你是男子，你不知道女子看似再云淡风清，也会有底线，有介意的事，哪怕是在风尘中。”傅羽卿语气冷淡，话音一转问道。“府君今天有没有来拜帖？”

“没有。”容华没好气的回答道，很明显他还在对刚刚那场乱局耿耿于怀。

“时间等不及了，我得去一趟北府，绮香阁你守着，派几个暗卫在北府外接应我。”傅羽卿旋即回到房间重新梳妆，这个妆容还是太淡了。容华跟着她进了她的卧房，不解道：“你这般急匆匆的去，府君起疑你当如何自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若是完成不了任务，公主会派其他人来的。总之，北府势在必得。”傅羽卿很熟练的为自己描妆，看上去沉着冷静，只是容华与她截然不同，“着急”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那你就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你这样没有准备的草率行事，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容华眼睛都睁大了一倍，不过傅羽卿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整理纱裙。

“死有什么不好的，能下幽冥看看黄泉瀑布，再饮用一番忘川之水。”傅羽卿转过头看着容华着急的神容，温柔的笑一笑。“你这般紧张我，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没有。”容华一口咬定，扭过头不再看着傅羽卿，只是傅羽卿带着考究的眼神打量着容华。手指微颤，嘴唇咬紧，眼神飘忽，骗人都不会骗。

“没有最好，私闯女子闺房可要落得个采花的名声，还请容华公子爱惜羽毛，我去去就回。”傅羽卿拖着裙子离开，容华站在窗口看着她肆意的身姿，明明不是林柒，却也是个有傲骨的女子。

他们都曾在风尘中，才会有种惺惺相惜的情感吧。这不是爱，这只是欣赏，容华在自己洗脑自己。可这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还怎么欺骗别人呢？

傅羽卿能感受到身后炽热的目光，却没有回过头。果然不该戳破这层窗户纸，她的顾虑与日俱增，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爱”或是“喜欢”，可以让她随意支配自己的人生了。

容华，你知道华容道吗？“曹瞒兵败走华容，正与关公狭路逢。只为当初恩义重，放开金锁走蛟龙。”我与你，正如曹阿瞒和关云长，有恩情，有义气，可惜不同路。

“对不起，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