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独坐在闺房中,身为慕容家小辈中唯一的一位大小姐,没有众多仆人相拥服侍,也没有温软香氛的闺房余温,整个房间木质结构,红木古朴,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剑器,冷冷清清的,看上去不像是个闺房,像是个书房。
慕容雪跪座在桌案前,双手趴在案台上,下颚磕在手背上,看上去心力憔悴的样子。她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回想起那一天她的容貌被林柒毁掉的那一瞬间,她极力想要忘记那一瞬间,却又被拉回另一个记忆中,她被容国公一声令下,浸泡在药浴里换脸,不能呼吸,不受控制,无法自拔。
记忆从一个痛苦交替成另一个痛苦,慕容雪明明只是假寐,却也深陷梦魇中,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滑落下她的脸庞。痛苦交织着痛苦,她痛得心痛。
所有的痛苦被一触即发,容貌被毁的心痛,药浴洗肤的痛苦,至亲亲人的背叛,往此种种,梦魇越来越深。其实那天在京兆府前与林柒不对付,是慕容家使得诡计,牺牲她一人,成全整个家族。
“只是为了击败她,需要将我的一辈子搭进去吗?”她从梦魇中醒来,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在这个初秋伴随着凉风的日子,不禁凉意上头。
慕容雪不甘心,她从一开始为了模仿林柒,搭进去了她自己,而如今她又再次为了自己,再次赔进去了自己。从一开始自己的脸变成林柒的容貌,再次又变回了自己,其中苦楚不言而喻。
原来已经是初秋了,她的闺房连火盆都没备上,冷意更甚。
“大小姐,容国公请您过去。”外面的奴婢对她疏远又恭敬,和她一样冰冷冷的。
“我知道了。”她整理了一番衣领衣袍,擦拭了眼角的泪花便离开了闺房。
房门吱呀了一声,便是换了一个人。收拾了所有的心情,变成一张扑克脸面对所有极大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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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明日你有何打算?”容国公离开皇都上京便高调了许多,毕竟他在京城一直都是秉承着做一位贤臣老臣,端着三朝元老的架子实则野心与年龄一般,与日俱增。他将身上的深蓝色直襟换下,换成了紫衣华袍,瞬间变成了一位不服老的老头子。慕容雪见他不伦不类的模样,着实想笑,却又偏偏得绷住脸。
她可是他最好的一把刀啊,指哪刺哪,她不禁嘲笑道。
“回祖父的话,明日是雪儿的招亲大会第一日,按理来说当是见过各家之人,看看各家的实力,只是据雪儿所知,柒衍公主已经潜入澧州,不知祖父有何安排?”慕容雪心中的怨气迟迟不能平复,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与容国公对着干,只能采用迂回战术。
“哼,你可是明白得很!”容国公手拍在桌案上,慕容雪能感受到他体内得雪魅之气如同排山倒海之势涌来,她身体本就未痊愈,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她的身形都稳不住了。
“你还是族中众人说着小辈中的天之骄子,怎么如今连我这么轻的隔空一掌你都承受不住了?”容国公的慈父面孔早已不见,落在慕容雪眼中的全是恐怖,嘲笑不可怕,可怕的是嘲笑的那个人一直是最敬爱的祖父,无法承受。
“是雪儿身体未愈。”慕容雪着急解释道。
“是啊,你没痊愈,和你一般大的白蝶,怎么就是雪魅之主,还能号令整个雪魅武宗?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容国公雷霆大怒,慕容雪只好跪地求饶,她这个身子骨是真的承受不起第二掌了。
“可是,白蝶魅者不是已经身故吗?”
“她能死?她又招摇大摆的在你叔父的北府那里血洗了所有黑羽,还是用的是雪魅一族至高功法雪魅大法,你呢,连站都站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慕容雪说到底还是没逃过第二掌,只是这第二掌打得她彻底没了知觉,她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依旧是她那个清冷的闺房床榻上,没有仆人服侍她。她的口有些干,只能自己慢慢挪动身子去端茶水。身上的伤势说不上多重,只是她忧思过度,没了抵抗能力。很快,雪魅的寒气就入了体,她裹在棉被中瑟瑟发抖。
前有林柒,后有白蝶,她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影子没有自己的名字,连呼吸都不属于自己。慕容雪握紧了手心,衣袖都已经被她捏皱了,似乎这样才能转移自己的心痛。
“该怎么办呢?如果这世间真有神明,请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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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柒此时就在慕容雪的屋顶上,漠然的看着她心碎,崩溃,流泪,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缠绕上了她,白色的衣裙下全是血痕,有种破碎残缺之美,却也让人生的怜爱。
“这是何必呢?”何必出生在这样的人家中呢?若是来世为草莽之辈,或许也比这锦衣玉食好过得许多,只是没有如果。
明天一定会有许多青年向慕容雪抛出橄榄枝,只是这橄榄枝能不能收是另一回事了。在这种真真假假的觥筹交错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似乎都不重要了。毕竟最后的牺牲品只有一个——慕容雪。
“不过如今的慕容雪的容貌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不过很明显她没有遗传到那个人的品质,过于柔弱了些。”李墨熠瞥了慕容雪一眼,默默说道。
“你说的是,天晴?她们应该是姑侄,有几分相似应该也是吧。”林柒问道。
“从相貌上看,和天晴长得极像,应该是慕容世家的嫡系子女吗,只是嫡系女也不该是这般下场,且长得与天晴相似的嫡系女,多半应该是早已指婚,可她的婚事闹得天下皆知,你我都清楚,这场招亲大会她是不可能招到女婿的。”李墨熠淡淡的说道,没有叹息,没有惋惜。
“也就是说,她的一辈子毁了。这倒是有趣,看来慕容世家和慕容雪也有仇啊?”林柒在远处仔细看了看慕容雪几眼,评价道。
“天晴有的是比男人还要狠绝的品质,可惜这份特质没有遗传下去。哪怕是我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