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恩怨若都能讲道理，这世间便也没有那么多牵扯芥蒂了！

楚南燕刚想问凌尘说这句话到底是何用意。这时却见冰清玉洁四人急匆匆而来，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直接在凌尘面前跪下，哭的梨花带雨。

众人被她们吓了一跳，皆震惊不已，不明情况。

只听得阿冰哭诉道：“尘姑娘，你终于来了，求尘姑娘，快救救我家公子吧！”

“哭什么？又死不了。”凌尘冷冷看向冰清玉洁四人，闷了口气，道：“是你们将楚南燕赶出来的？”

“是。”阿冰点头，“公子受伤，需要静养。”

凌尘扫了眼一旁闷声不语的楚南燕，竟有些同情她，想来东方续受伤，她都未见过他一面吧！

痴心错付浑不知，却道都是有情人！

阿清哽咽，“姑娘你向来心软，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公子啊！”

凌尘心软？众人皆一脸懵：这个评价似乎有点违心啊！

“你们一个个的也都别哭丧着个脸了，这人没死也被你们的眼泪淹死了。”凌尘示意她们四人起来，不耐烦道：“你们也不必拦着楚南姑娘了，她若想见你们公子，便随她吧。快领我去见你们家公子！”

“是，尘姑娘！”冰清玉洁四人面上一喜，领着凌尘便入了储宝阁一环境清幽的院落便直接走了进去。

“你们几个在外面等着，就不必跟进去了。”凌尘道。

“是。”四人应道，“公子就在房内，姑娘若有什么吩咐，直接唤我们四人就是。”

“嗯。”

打发走冰清玉洁四人，凌尘推门而入。

房内东方续盖着蓝色的被褥正躺在床上，面上苍白，无一丝血色，失了往日的桀骜冷峻，看上去很安详。

绝世美男也不过如此，难怪楚南燕这么痴迷了！

凌尘徐步走近，沿着床沿坐下，轻轻搭了搭东方续的脉，皱了皱眉头，“竟伤的这么重？”

“若我现在杀了他！日后这世上威胁我的人就少一个了！”凌尘如此想着，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神色一冷，抬手便想给东方续致命一击，却犹豫了，想起以往种种，虽恨恨咬牙，僵在半空中的手却迟迟未落下……

“顾及太多，果真还是狠不下心来！”凌尘暗自叹息。

“不是要杀我么？怎么？舍不得了？”东方续突然睁开双眼打断了凌尘的丝绪。“这可不是你第一次想杀我了！”

凌尘一惊，瑟瑟收手，暗吸了口气，道：“是很想下手，可你这身伤毕竟是为了我才受的，若真要下手，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来之前，她便从冰清玉洁四人那里得知，东方续可是为了千年巨蟒受的伤，其目的是为了帮她。

的确，那日在去独居的路上，他曾再三强调会帮她的。

“竟这般坦荡。”东方续勉强笑笑，“可是若真到日后，怕是你再也不会有这般好的机会了！”

东方续一把抓住凌尘的手往怀中一拉，虽然受伤，但力气却是很大，凌尘一个踉跄竟被他拉至怀中禁锢着，动弹不得。

毕竟伤得很重，彼时，东方续也不由闷哼一声。“你这女人，到底还是来了！”

“你是少主，金枝玉叶，我是下属，微如尘埃，只要您发话，凌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凌尘禁锢在东方续的怀中道。

若不是获得他的首肯，冰清玉洁他们也不会向沈潇湘他们透露消息，特意请她前来救治。这一切，她有选择吗？

“言不由衷啊！”东方续眯着眼道：“若不是为了帮你，我会遭这罪？”见怀中人没有动静，想来也是觉得理亏的。

东方续淡笑，全然忘了凌尘方才的大逆不道之举，竟来了兴致，戏谑道：“若你我双修，二人修为皆有进阶，此番窘境，可全归咎于你。尘儿，你待如何赔偿我？嗯？”

“为何不放过我？”凌尘似乎被东方续的话吓到，竟当了真，完全没了往日的周旋态度。

压低嗓子，低垂着头，颤抖着。“你可记得你毁了我！”

闻言，东方续微怔，心也随之一痛，半晌说不出话来。

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尘儿……”连喉咙都有些发涩，他不过是想戏弄她罢了，她竟当了真！

想起这些年，她避他，惧他，从来不是因为他的手段多凌厉，而是因为他曾亲手毁了她。

他竟佯装忘了这事，自以为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自以为看透一切，可到头来，一切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的退路罢了。

终是他伤了她！是他对不起她！是她一步步教她什么是残忍，什么是现实！雷霆之击，出其不意，夺走了她最后的一丁点期许。

那一年，她六岁，妙水宫初遇，她正在桃树下戏蝶正欢，笑的天真烂漫，极尽世间美好。

他痴痴地傻站在那，竟有些痴迷。

她看到他，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瞧他，“咦？你是娘找来陪我玩的小哥哥吗？”

“不……”他羞红着脸。“不是”二字还未说出口，明显看到了她眼中的期待。闷声点头，“嗯。”

“那好吧！我们去哪玩？”她拉着他的手，笑得很甜。

“我……我也不知道。”他结巴着。从小到大，他从未离开过绝情门，绝情门里尽是女子，当然也不乏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但都对他恭敬得紧，难得见到眼前这般眉眼带笑，天真热情的，心中自然欢喜。

“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她嬉嘻笑着，四下打量一番后，拉着他便朝一处走。

“我打小便在这妙水宫里，我娘不喜欢我，其他人也都不同我玩，闷都要闷死了。今日难得有你陪我，我带你去玩点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他好奇问道。

她贼嘻嘻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穿过雾湖，她拉着他到了鬼谷。

鬼谷外山风吹的“呜呜～”直响，似鬼哭狼嚎！

“这里刺激吧！”她得意笑道，自以为他会被鬼谷外诡异的声响吓到。

他点头，道：“号称鬼谷的蛤蟆谷，百闻不如一见！”

她歪着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你不怕？”

他笑笑，毕竟到了总角的年纪，阅历见识也广些，并不信什么山神鬼怪之说。道：“不过是山风作响，又不是真的有鬼，有什么好怕的！”

“一副知识渊博模样。小哥哥无趣得很！”凌尘噘嘴撇过头去。虽然她也知道是山风作怪，此处阴风阵阵吹得她背脊发凉，她还是莫名会怕。

“小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花？好漂亮！”她指着斜坡荆棘处，似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牡丹花，又称木芍药，乃花中之王，冠有国色天香的美誉。”

“牡丹！很美的名字！妙水宫里最常见的就是桃花，牡丹我还是头一次见呢！小哥哥，你觉得牡丹好看吗？”她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他点头。“好看！”

“你等着，我去采来送你！”

“哎，不……”

还未当他将话说完，她已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朝荆棘丛而去。

“危险，你……你快回来！”

她回头冲他笑，“别担心，小哥哥！只要你喜欢，我就把它摘来送你！”

“那你当心点！”他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不过随口夸了句，她竟不顾一路荆棘，毫不犹豫的替他去采。

“啊～”她踮着脚，眼看就要够到牡丹花的灌木，双足一滑，几欲滚入丛中。

“小心！”

他慌了，脚踩清风，快速掠过丛草，揽着她的腰及时将她至于安全地带。轻柔问道：“你没事吧？”

她摇头，兴奋地将手中的牡丹花递到他跟前，“送给你！”她本想着摘下最大最漂亮的一朵的，可惜出了意外，危急时刻，才顺手摘了这么一朵。

见他盯着她的手看，她还以为他嫌弃她采的这朵牡丹花不好看，也看了看手中的花，才发现的确不太好看，花瓣都被丛林里的刺划烂了。

尴尬笑笑，道：“小哥哥可别嫌弃啊！采它可费力了！下次我再给你采些漂亮的！要不我给你种些也行。”

“你的手……”他抓起她的手，毫不关心牡丹花是否真的好看。“都被荆刺划伤了！我替你包扎。”

她忙拂开他的手，毫不在意，道：“哎呀，不过是被野刺划了几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怎的这么不在乎自己？”他小声道。他还没见过这么粗的女孩子呢！

“嘻嘻，你在担心我？”她一脸坏笑着盯着他，“你真好。我娘都未像你这般关心过我。”

“怎么会？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的。”他道。他的母亲就特别宠他，宠到有些患得患失，为此他也特别苦恼，很不理解她话中意。

“真的。”她道：“我娘说我是野种。可能生我就不是她的本心吧。”

“那……那你爹呢？”

“我没有爹的。我自打出生就一直待在这妙水宫里。”她看向他，似在议论别人的事情般，眼中尽是云淡风轻。

“跟我一样，我也没有爹！”

“那我俩岂不是同病相怜！哈哈！”她没心没肺的大笑。

“没爹也算病？”他附和一笑，道：“应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哎呀，小小年纪，这么纠结作甚？不都一个意思么！”她一扬手，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先等一下。”他将手中的牡丹往她手中一放。

“你要作甚？”她问道。

只见他一个飞身掠过，如蜻蜓点水般至于方才那株牡丹处，双手如小鸟啄食般，三两下便采了一大堆牡丹。

飞身至于凌尘面前道：“喜欢吗？都送给你。”说得那般诚恳。

她捂唇惊呼，“原来小哥哥轻功这般好啊！之前光顾害怕了都没察觉呢！小哥哥不会是武学奇才吧！”她伸手将他手中的那些牡丹全揽入怀中。

他羞涩挠头，“不过是寻常轻功罢了，待你年长些，定也会如我这般的。”

“但愿吧！”她耷拉着脑袋，“你不知道，我师父可凶了，可我资质平平，平日如何努力都达不到她老人家的要求。”

“要不我教你吧！”

“好啊！”她兴奋道。

她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他领着她飞了好远。

“小哥哥，那是雾湖。”她指他看。“方才来时我们经过的。”

“要不我们下去看看。”

考虑到水雾太大，前路不清，飞行不易，她欣然同意。道：“好啊！”

二人降落。

他道：“今天是元宵节，若是在外头，我定陪你去放河灯。”

“河灯？那是什么东西？想来应该很好玩！”她双眼褶褶生辉，对新奇的事物满是憧憬。

“河灯就是将灯做成莲花模样，花蕊处点上蜡烛至于河中，任其随水流漂流。民间习俗，每逢灯节，一到晚上，大家便会去河边，以放河灯的形式祈愿。”

“那些应该很漂亮吧！”她感慨，“好想也放一次河灯。”

“我们今天也可以放花灯啊！”他指着她怀中的牡丹，道：“就用这些牡丹花，我们可以模仿看看。”

“嗯嗯。”她激动点头。

不一会，他们便将牡丹的枝干去掉，一朵朵至于河中。每放一朵她便兴奋许愿。

“说来听听，都许了什么愿望？”他道。

她调皮一笑，“不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他故作不在意。“毕竟不是真的河灯，没有坊间那番韵味。”

“不过也别有一番韵味啊！”她甜甜笑道：“落花流水，也很美！真的很谢谢你能陪我度过如此美好的一天！谢谢你，小哥哥！”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他一脸无语。向她许诺，“明年，明年你在此处等我，我陪你放一次真正的河灯！”

“好啊！一言为定。”

“嗯。绝不食言！”

自此一别，承诺作废，芥蒂两生，彼此终是食言。

他原是绝情门的少主，亦是她的少主，她本以为他是她的欢喜，却没想到他会成为她长久以来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