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通话界面只剩客服小姐姐甜美的嗓音。
一个身材纤细的长腿女人来回快速走动,那双晃眼的花白大长腿频繁颤动起来。
“搞什么啊。”
在那串标准的英式发音未完前,冷姐急急忙忙的按下挂断键。
她快要疯了。
仿佛此刻只剩在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因为接下来的这件事的惊悚程度远高于她前三十年经历过的恐怖事件之和。
一切来源于昨天傍晚的那个来电。
来自方总的问候。
一个电话,那当然没什么。
不过是老朋友叙叙旧,顶多也就电话追债。
可就在刚刚,她收到了一位体验馆前同事来电,那人明确的告诉她一件事。
“你说你晚上接到过方总的电话?可是,方总明明白天出事了,听说进医院以前就死了。”
随后对方发过来一份医院下达的死亡通知书。
死者的姓名上面清晰明了的写着方别这两个大字。
猝死于清晨。
可以肯定的是,通话来电远远晚于死亡通知书下达的时间。
是谁在继续用那个号码?
天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经意间回想起方别那句话,现在直感到后背一片凉意。
什么牌子的护手霜?
开什么玩笑,她根本没有去过馆里,更不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拨出去这个电话则是死亡体验馆另一位创始人的号码,对方之前跟她打听了馆里的情况,了解一些情况后,似乎打算直接过去。
冷姐现在要做只能是不择手段阻止他。
“滴滴……滴滴……”
“滴……”
……
冷姐频繁的点击着重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打通了那边的电话。
“曲总你过去了没?”冷姐小心翼翼的发问。
电话那头的并没有明显的汽车声,似乎不在外面。
“没呢,有事吗。”那头传来一阵懒洋洋的男声。
“太好了,现在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能过去。”
“出什么事了?”那人带着不解询问。
“现在我现在也没搞清楚。”冷姐刚缓过气来,似乎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男声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是他喽,还能有谁。”
“方总?”冷姐的语气有些许变化,“你打通了?”
“当然。他说有事要我过去。”
“曲总,不能过去,千万不能,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信,刚刚有人跟我说方总昨天早上出事了,可他昨天晚上还打过电话给我。”冷姐后面几个声调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听到她的话后,电话对面莫名陷入一片沉寂。
冷姐擦拭掉额头的细汗:“你该不会是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通话者的语气中有一丝埋怨。
“你先别管这件事,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总之,你现在快回去。”冷姐喃喃自语:“方总已经死了,没人会跟你打电话。”
对面忽地沉默下来,过了一小会才再次发声。
“可是,他就在我旁边啊!”
通话者有些无奈的叹气,随之而来的寂静后,冷姐隐约听到了一句“喏,找你的。”
一声略带阴寒,有些无奈的声线取而代之。
“喂……”
听到熟悉的问候,冷姐目光变得呆滞。
原来。
他,一直,就在旁边。
静静聆听。
“啪嗒。”
手机滑落地面。
对话再次陷入寂静。
“啊啊啊!!”
随之而来一阵惊声尖叫,两边同时失去联系。
时间在这一刻陷入静止。
……
静海外郊的彼岸馆内。
“哈哈哈哈哈。”
两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早就说过,冷姐这人胆子一直都挺小,别看她以前跟尸体天天打交道,冷冷冰冰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其实遇到只大点的蟑螂都能做上好几组高抬腿。”穿着华丽的青年忍不住憋笑道。
方别不置可否的点头同意。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让一只最后被砸成标本的蟑螂进馆,还真不知道这事。
在他正前方,茶几对面坐着一位全套名牌西装,面部端正精致,头上每根发丝都经过精心处理的青年。
这位昔日的挚友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装扮,着实让他感到陌生。
此人名叫曲杰,刚刚跟他通话的正是这位曲大公子,也是最初“彼岸”的三大创始人之一。
如果说体验馆是他们的孩子,方别的存在是构造出一张创意图纸,并成功赋予了它灵魂才成就这个生命。
那曲杰的贡献则是把这个孩子养大,提供了一位把它养大所需的衣食父母。
通俗点来说就是金主爸爸。
同时也是“彼岸”馆最大的股东。
这对于任何行业来说都无比重要,不是谁都愿意为了一份长期看不见收入的产业随随便便投入超过六、七位数。
这年头哪还有这种凯……独具眼光不计较一时得失的投资人。
熟悉的欢笑过后,略微有些冷场。
不论是方别还是这位曲公子,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气氛一下都有些沉默。
好一会儿,曲杰才主动打破僵局:“说真的,冷姐还是不够了解咱几个,我要想直到你的踪迹哪还需要打听。”
“这倒也是。”方别不做否认。
“就你这小子这倔驴脾气,除了天天守在这小破馆还能去哪。”
“哟,不愧是曲公子,提上裤子说话就是硬气。
我可没有您这种挥霍几百万在外面创业,成功不了就只能回家继承百亿家产的条件。
像我们这样的人,上顿吃好了就得在下顿省省,好不容易看着点希望以为见到光了,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方别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做过多表示。
“抱歉。”听到这话,曲杰莫名低下脑袋。
像是在反思什么。
从今年年初,他就有意屏蔽了馆里其他创始人的的信息,断掉了现金流的来往,顺带着玩了好几个月的失踪。
不然“彼岸”馆不至于一下就落魄到要关店的下场。
“永远不要跟我说这几个字,你不欠我的。”方别的态度一如既往。
愿意帮忙是情义,不愿帮助也是本分。
商业领域向来如此。
谈不上怪罪不怪罪,只是他单纯不喜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说走就走。
“这段时间我的确挺有点忙,也想了挺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曲杰语气变得惆怅,他眉宇之间与生俱来的那股自信黯淡了许多。
“老爷子那段时间特地找过我一次,他很认真的跟我说‘男人在外面玩几年很正常,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也知道我在做的这些事,所以特地把那几家私人医院转移到我名下,希望我别再继续胡闹。”
方别迎合点头,表示在听。
“前不久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临终关怀,生命教育,我们一直以来在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现在院里有不少临终关怀病房,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打点好了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想想吧,在赚钱的同时,我们一样可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曲杰神色复杂的看过来:“方别,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再也找不到有比你理论更丰富,实践经验充足,还有无穷无尽的热情的人。
来跟我一起做,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
“临终关怀?”
方别喃喃自语的念了几遍这四个字,又缓缓的摇摇头:“我不做这个,可能你不知道,好几年没碰那行了,手艺跟口才生疏不少,现在我连一个小姑娘都忽悠不了。”
“呵呵。”
曲杰还以为他在说笑,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不然也不至于断掉体验馆的资金,这么做为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
可谁曾想方别还在继续,甚至还打算弄个大型活动。
但死亡体验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所限于设备,技术,还有一套完整成熟的知识体系。在这方面哪怕全世界的学者都还只是个孩子。
除非等到技术大爆炸,可即便真的等到了那一天,这样的技术用来做其他事不是更有意义吗?
以现在这种畸形的产业模式,倒还不如改进成极限运动,或者鬼屋这类能够激发人体多巴胺的模式。
“实不相瞒,本来今天我打算正式关店,你前两天应该也听说了,馆里所有员工都被遣散。”
方别自顾自的说道:“就在刚才,来了一位客人,她告诉我她快要死了,想找个地方熟悉一遍流程,等到迎来那一天,也不会这么怕。
万幸,真的有这种地方,可能她自己之前都没想到真的会有蠢货做这样的项目,
离开前,她很开心。
所以,在你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做。”
“继续。”曲杰波澜不惊的开口。
“我改主意了。”方别的语气很轻快:“最后一次,年底为止,如果依然如此,那时我再放手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这将是他人生最后一次豪赌,他的底气就是那座能够让人短暂死亡的“活人棺”。
一旦有充足的时间酝酿口碑,他这家体验馆打出名气是必然的事。
听完这段讲话后,曲杰认真点头:“希望像你说的,真的是最后一次。”
随之走向冰箱的方向,取出了几罐啤酒,扔给方别。
两人静坐在靠椅上,无声的碰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下肚,双方之前积攒的那点怨气也渐渐化为无形。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那也比目光长远曲大少强。”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开心就好。”
……
“她最近有来过这吗?”
“没呢,好久都没见着了,听说是打算出国留学。”
“我一直挺想跟她道个歉的。”
“早干嘛去了。”
……
“方别,你就一SB,纯的。”
“反弹。”
“无效。”
“再反弹。”
本来两人只是小饮几倍,谁知越发上头,甚至到了后来开始相互揭起老底。
当天晚上,曲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不少话,方别能够记住的不多,但有一句一直没忘记。
曲杰离去前扒拉在馆门口,双眼一片通红。
“方别,我真撑不住了。
真的,
我不想再挖空心思,再耗费不知道多少年青春去做一件根本看不到未来的东西……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