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就听见大门砰砰作响.

敲门者动作轻微而不失礼貌，却从十分钟以前就以每分钟六十次的频率有节奏的敲击。

“来了来了。”

方别不顾形象的盯着鸡窝发型迷迷糊糊的走向大门。

他无意瞥见一眼墙壁的挂钟不过七点不到，这种不良风气严重打乱了方老板的计划。

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方别还是给这位潜在的客户开门。

“轰。”

谁曾想，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推力顺势而入.

一团黑色嗖地冲了进来，没等方别反应过来，就被两名穿着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汉给架起，抬放在前厅的沙发旁。

后续又是数名黑西装打扮的大汉，这群人进入后团团将其围住。

“喂，你们干什么的，别太过分，我警告你们哈强行私闯民宅已经触犯我国第二百四十五条刑法，违背住宅成员意愿，如果拿不出有效法律依据，至少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方别逻辑相当清晰，第一时间选择放弃抵抗。

并合理合法的运用法律武器给予制裁这群来路不明的人。

过往因为一些特殊案例，他也略微研究过刑法，看过无数关于“张三”的案例。

值得庆幸的是闯入者并没有太过分，没有触碰任何店内的设施，看样子也不像是来抢劫的。

还算他们识相。

不然，方老板至少还能依据完整背诵好几条刑法。

最后出场是一个精英打扮，身材偏廋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

他认真端详面前的年轻人，从公文包从取出一份文件，摊开在桌上。

“没什么问题就签了。”

循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向上看去，方别褶皱已久的眉毛稍是舒展。

“关于‘彼岸’馆股权全权转让文书”

他念叨了好几次这几个字，认真的翻阅起这份转让书，随口问道：“曲杰让你们来的？”

“曲总说了，方老板是他朋友，尽量让我们客气一点。”

一个西装大汉瓮声瓮气的开口。

方别挑眉，不出所料。

在他认识的所有后浪中，曲杰或许不是最有钱的，但在闹腾方面绝对是数一数二。

本着信任好友的态度，他也就随随便便的来回翻阅了十几次，逐字逐句逐标点符号的随便看看。

半小时后才签署名字并按下手印。

转让协议并没有什么问题，要是曲杰想要搞他，大可不必绕这么一个圈子，随随便便抽点资金就能击垮他。

只是让方别感到不安的是，在股份份额转让上，明确写是百分百的死亡体验馆股份。

这就意味着，最后一位创始人同样将股份转到了方别名下。

彼岸的创始人一共三位，在转让书上，明确的写有另一个名字，从娟秀的字迹能辨别出来这就是她的笔迹。

哪怕现在所有股份都转到方别名下，但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彼岸不是他一个人做起来，是很多人投入了很多心血，现在这些东西全都落在他一个人手上，难免感到淡淡忧伤。

就好比一个网游只剩下一名玩家，即便可以占有全服资源，却也失去了最初的体验。

“除了你们曲总，你们还见着其他人在上面签字吗？”方别转动着指尖的水性笔，装作很随意的口气。

精英中年男摇头：“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东西送过来，至于里面是什么内容，还真不太清楚。”

“是吗？”方别话语中带着些许失落。

“不过曲总说了，如果您询问协约有关的人，他为此感到很开心，并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什么话？”

“不告诉你。”中年精英男的面庞上写满了严肃。

“咳咳。”方别差点没忍住在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留点毕生难忘的印记，比如四十二码的鞋印、五姑娘的祝福等等。

只是迫于周围黑衣大汉的压力，不得已取消这类念头。

显然，这人只是重复了一遍曲杰的原话，不然不会随意的转换称呼。

方别做完这一串的事后，目光呆滞的看着那群人以他为中心，团团围住，很诚恳的同时开口：“感谢您的配合。”

待到这群人从大门鱼贯而出，方别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铛铛。”

在入门前台处，那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姑娘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坐在这，无聊的晃着小腿，静静的观看表演。

“你怎么在这。”方别做出一副惊叹的样子，“刚才，嗯，那是个意外。我向来都是以理服人，还算他们态度比较诚恳，所以我原谅他们了。”

他很努力的在员工面前保留仅有的一点尊严。

幸子不太在意这个，直愣愣走过：

“你看起来很难过。”

方别很努力的维持微笑，却在脑海中听到这样的清脆童声。

“我可以帮你教训他们。”幸子很认真的伸出拳头，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方别连忙挥手：“不用不用，这只是个玩笑。”

只有经历过被剥夺感官，等待着被拍肩膀再询问一句“我美吗”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被支配的恐惧。

方别不认为她也是在开玩笑，连忙制止了这个三观尚未成熟的小姑娘。

“滴滴……”

不多说，方别直接打电话过去。

“喂。”

电话那头正是曲杰的回应。

“股份的事什么情况？”方别直指要害。

“嗨，我当什么事呢，小小敬意何足挂齿。”

方别平静的说道：“她的股份怎么在你那。”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不想继续耗下去了呗，专门托我转交给你。”曲杰简略的说了几句。

这倒是让方别有些意外，当初二人为了彼岸的服务模式争得不可开交，没想到私底下还会接触。

“对了，晚上有空的话过来我这边一趟。临终房这边的员工笨手笨脚的，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过来稍微指点几下呗。”曲杰笑嘻嘻的回道。

“临终医院？”方别皱下眉头，刚想拒绝：“我不去。”

谁想，对面的语速忽地加快许多：“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不见不散，位置我待会发给你……嘀、嘀。”

“***。”方别骂骂咧咧的挂断电话，因言语过于激烈而被屏蔽。

早知道就不打电话过去了，平白惹得一身骚。

估摸着从叫人过来开始，摆出那份转让协议，曲杰就算准了他必定打电话过去。

他以为他在第二层，所以在第三层等着，其实他却到了第五层，早知如此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第一层装傻。

“临终医院，临终关怀，生命教育。”方别连连念了好几遍这几个词，想起了一些东西，他一直以来为之坚持的东西。

现在他之所以坐在这，而不是找一家高档临终医院做咨询顾问，不是没有原因。

比起去做一些注定无法挽回的工作，他更情愿做现在的事。

随后，彼岸正常开馆，馆内所有人一如既往打起热情洋溢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迎接空气。

只有幸子小姐的情绪比较低落，大概跟昨晚的菜谱教程有关系。

至少方老板不会再担心她再策划一出逃跑事件。

相较冷清的店铺，更惊奇的竟是今天方别在下午六点时宣布下班。

草草打点一番，方别便照着短信上发来的地址前去。

目的地是位于黄浦某个大型商业街，从地理位置来看显然尽显优越。

直到方别到来，亲眼所见数栋白色大楼相依相衬，宏伟的高楼建筑丝毫不逊色周遭任何景观。

刚下车，几个医生打扮的人便立即上前相迎。

“久仰久仰。”

“这就是曲总一直跟我们说的方专家吧。”

“方专家年少有为，令人倾佩。”

方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们好你们好。”

“曲总实在太忙了，就让我们几个来接您。”有人笑眯眯的招待着里面走。

还没弄清楚情况，方别便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一同走进院内部。

“张医生早。”

“刘姐好。”

“主任这边走。”

进去没多久，就有人不断问好。

这几个人看样子不像一般人，几乎每层楼的小护士都会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地位似乎不低，至少是主任级别。

奇怪的是这几人的态度过分热情，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带路的医生男女都有，普遍在四十岁以上，方别混杂其中感到格格不入。

到了楼层后。

一个护士长穿着的人主动开口介绍。

“各位老师好，方导师这边请，从这层楼开始，就正式进入临终病房，也就是您管理的区域，还请以后多多指教。”

“等等。”方别眉头一皱，“刚刚你叫我什么？”

“方导师，怎么了？”那个护士长一脸疑惑。

“导师？”

“上面通知我们，这边马上会指派一位导师下来，这样叫有什么不对吗？”

呵呵。

方别脸色一僵，他算是清楚曲杰不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