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寺庙是在附近的一座山头上,很好认,远远地就能看见翠绿的山头上露出的那一抹ns的庙墙。
只是看是一眼就看得到,走却是一步跨不到。而且何止一步跨不到,简直就是一万步都跨不到啊!
紫汐背着柳行,一路上吃了几顿涩得难以入口的野果,喝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的山泉,还眼都不敢闭地在山脚下露宿了一宿,最后才筋疲力竭地到了庙跟前。
“救,救人哪!”紫汐抬起无力的手臂,吃力地拍着寺庙的铜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她不知道她拍的是寺庙的后门,门里头就是寺庙的灶房,儿此时,里面正有烧火僧在劈柴,一斧头砍下,柴应声而裂,那声音正好盖过了紫汐拍门的声音。
“救救人呀!”紫汐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却轻易地被寺庙边上的苍翠大树上的清脆鸟鸣声给盖了过去。她肩一塌,发着烧的柳行就从她背上溜滑了下来,一头撞到门上,发出了很响的一声,比她刚才的敲门声要响上个好几倍。柳行本就烧糊了头,这下更是直接就昏死过去。
不过这一声,好歹让寺院里的烧火僧听到了动静。
“山猪撞门了?”烧火僧心头一喜,垫了垫手中的斧子就喜滋滋地去开门了。想他在这里呆了三十四年,也只吃到过一次山猪肉,那还是上任老烧火僧吃不完又怕被住持发现了,才分他吃了几口的。从此他就立志当烧火僧了,以期有一天能再次吃到那么好吃的山猪肉。只可惜这个愿望直到老烧火僧归西了,都还没实现过。如今一听见某个声音,可真是把他给乐坏了。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判定山猪要不就是跑了,要不就是晕了。那么响的一声,估计也是晕了过去吧!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先塞了斧子出去,劈空挥了几下,见没啥声响,这才迫不及待地拉大了门。
一探头,傻了。
门口一个小姑娘,正睁圆着双目瞪着他。
他左右瞟了两眼,奇怪,山猪呢?
收回目光,他上下打量着那小姑娘,山猪变的?山猪精?怎么这么瘦巴巴的?
他锁着眉头,打量着浑身上下没三两肉的紫汐,很是不满意。
只见那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往门边一指:“你杀人了!”
即使他把这小姑娘和那个据说是被他砍伤了的她弟弟给偷偷藏在了柴房里,这事后来还是惊动到了方丈。其实本来是可以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是那个小姑娘居然没听进他说的那些戒条,端着菜出现在了众师兄弟前,惊得师兄弟们的碗碟都滑落,碎了好几个,这个账,后来还算在了他头上。
这点罚倒还是小事。可,可他因此犯了不妄语戒啊!
可惜无人能看到他内心的痛楚。
当年他吃那山猪肉,是因为那山猪是自己撞死的,他也算是打了擦边球,不算破了杀生戒。但如今
他日日心头不安,夜夜不能成眠,佛祖在上,他当时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才犯了戒啊!
犹记得那日
“你倒也机灵。”他一边切菜,看着帮他添火烧水的小姑娘,又看了一眼没啥动静的柴房,道,“比你弟弟机灵地多了。”
他感叹了一声:“可惜你是个女的,不然”
他心里琢磨着,不然多个徒弟打打下手该有多好啊!当然这个徒弟得从刚进门的弟子中招,十几年没什么新弟子进门了,他不由得羡慕起他的烧火僧师傅来,当年怎么运气这么好,用一块山猪肉骗他认师,从而当了师父的下手数十年。
如今这个柴房里的小子,面相看起来是很讨喜的,但整天板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似的。他心虚一下,好像是自己真有欠他点儿。他挺起腰,不过那小姑娘都说没关系的。
“咳咳”紫汐被烟呛了一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眼看着火够大了,又添了几根柴火,遂站起了身,转到烧火僧身后。他的背后放着一大盆刚煮好的大白菜,旁边还有一个小碗,专门是用来给她和柳行用的。
“我把菜端去了噢!”紫汐说着,拿大铁勺舀了点菜。
“嗯。”烧火僧听到身后碗勺相碰的声音,头也没回,道,“快点回来,忙着嘞!”说着,就把切了一砧板的菜给捋到锅里,又抓起几棵青菜,沙沙沙地切了起来。
紫汐眼珠一转,端起大盆的菜,有些吃力地往一处房屋走去。
烧火僧利落地切好了下一砧板的菜,倒落,回身去拿铁勺准备捣鼓几下。但是
他猛地回头,木板桌上那装着菜的大盆怎么不见了?而那个专门给柴房里的姐弟用的小陶碗里,半碗大白菜正散着腾腾的热气。
他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一抬头,就看见那小姑娘吃力地端着大菜盆,刚要过不远处的转角,而过了转角就是师兄弟们的斋堂。
“回来!”话音还未落,他本能地朝她扔了东西过去,想着尽快把她唤回来。然而,当他看到烧菜的铁勺,在半空中鼓溜溜地转着大圈儿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拿颗白菜在手上,而是拿了个铁勺
他还恨自己为何练就了一手扔柴火的本领,平日里劈了柴,拾起来一丢一个准,如今也是
仿佛慢镜头一般,他眼睁睁看着那铁勺命中率百分百地砸在了小姑娘的后脑勺上,小姑娘一个趔趄,菜盆落地,咕噜噜地滚过了转角。
他当时那个恨啊,为什么这个勺子是铁做的呢?如果是木头做的,就不会砸得这么有分量了,搞不好只是刚刚把她敲痛而已。
当他冲过去的时候,只听到数声陶碗破碎声,然后
然后,他就悲剧了。
顶着师兄弟们异样的目光,他和那两只小的一起站到了方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