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书浑身都僵硬了，他有些粗鲁地把我的手都掰下来，转过身瞪着我，一言不发。我不为所动，什么样温柔的之书我都见过了，这种炸毛小猫一样的，我很欢喜，索性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问：“决定好了嘛？”

“决定什么？”之书向来容易把注意力转移到新的话题上。

“到底是去还是留？”我刻意收敛气息，免得声音过大激得小朋友又生闷气。

之书重新沉默起来，甚至躲避我的视线。

看来他有答案了。

“机会很难得，这个项目今年是做最后一年……”之书明明在讲道理，但是我感觉他的底气并不是很足。

“决定了就去吧。”我轻轻说，用手慢慢捏着他的后脖颈。之书说完刚才的选择之后就一直紧紧抿着嘴，头也低得狠了一些。

“刚才打电话的是辅导员？”我问。之书果断摇头，我心下了然。

能够让他下定决心，那必然是组织里没有了牵绊。大概这个两难的抉择，有人替他做了。

“她帮你了。”我说。

很奇怪，我没有说对象是谁，但是之书似乎能秒懂我的意思，接过话说：“不算帮吧，互利共赢。我去上半年，她去下半年，轮流呆在部里。”

“那部长？”我再问。

“另一个同学当了，他打算大三出国。”之书连讲述的语气都轻快起来。这的确是再恰好不过的安排了。木子大二下学期走，把副部长的位置交接给之书，部长大三直接出国，这个部门最终在主席团的决策者会是谁还用问么？

“如果她改主意了……”我刚起了个头，之书就直接打断我说：“她不会的。”

我笑了，问：“为什么？”

“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之书斟酌着给了我答案。

我眨眨眼睛，把脚踮得更高了些，仰起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开门——把人推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笨笨，笨笨？”走廊里是之书莫名其妙的呼喊：“你生气了？”

“换你被赶出来了啊？”老田的声音交织在逐渐狂躁的雨点里。

“笨笨？笨笨！”之书开始用力拍门了，“笨笨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叫他安静，别吵到别的客人。】我给老田发消息，门外很快静下来。

【笨笨，你别生气啊】之书的消息在安静的同时一连串地砸过来。

【我和她就是一起工作，是朋友。我们没有什么的】

【出去交换也是她一直都想的，刚好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就像是做个交易一样】

【对，就是交易】

【你想啊，我出去要半年的，我一回来她就走了，我们都没有见面的机会的】

我看了看手机，回复：

【我去洗澡了，一会再说】

我把手机反过来丢在被子上，一头扎进了浴室里。

等到我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却一眼看见跪在床上的之书，上身脱得精光，露出一排排精瘦的肋骨，面前放着他的腰带。

“怎么进来的？”我在他惊讶的眼神里淡定地把衣服穿好，之书反应过来，说：“你忘了你放了一张卡在我们房里。

“你这现在算是侵犯我的隐私了吧？”我懒懒地靠在衣柜上，睨了满床的混乱一眼。之书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把我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都叠好，放在床脚，又重新跪好眼巴巴地看着我。

“负荆请罪？”我瞟了眼那根腰带，白色的带身外镶了一大片铆钉。“还挺会挑，这个抽起来肯定疼。”

“那你轻点！”之书看起来快哭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抽你？”我在床前蹲下来，手指随意拨弄着腰带上的铆钉。

“因为我犯错误了。”之书垂着头看我，委屈得不行。

“你的决定很好，并没有错。我也没有生气。”我把腰带拿起来，慢条斯理地一圈圈卷好。

“你现在就在生气——”之书大着胆子冲我喊了一句，马上就在我抬眼的瞬间缩回了头。

“姐姐……”之书直接爬到床边，够着我的肩膀把头埋在我颈窝里，软糯地说：“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

真是好笑，一个小时之内，生气和哄的双方就换了对象。

我在地上蹲累了，顺着之书拽我的力道起来，踢掉拖鞋坐到床上找个靠枕歪着，没有再搭理他。

之书捡起腰带递到我手里，说：“姐姐你打吧，只要你解气，就可以打我。”

我索性坐直了腰身，认真地讲：“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很像渣男么？”

“渣？”之书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这还叫渣？你一生气我就哄了，还负荆请罪跪着哄，叫你姐姐。你说我渣？”

“看，激一下就暴露了。”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重新靠回枕头上。

“不是？”之书把腰带丢到一边，也认真了：“讲道理好吧，我和木子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是个同事关系。刚好是她决定下学期出去交换，还有另外一个同学，我们仨一合计觉得这事可行。我这急着跟你报喜呢你就跟我生气，还把我推出去，还说我渣！”

“之书——”我放慢了说话的语速：“我已经，和你异地一个学期了。”

之书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很快，要再和你异地一个学期了。”我看着之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之书闭了闭眼睛，蹭过来抱住我说：“那我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不行！”我态度很坚决：“你得去。”

“那你为什么生气啊……你不高兴了啊。”之书又成了那个软乎乎的小奶猫，用毛茸茸的脑袋拱拱我。

是啊，我在生气什么？到底是生气木子和他达成了共识，还是生气他决定出去交换呢？

都不是，我是在气他做决定的时候不找我商量，而是直接给我一个结果。

他大概是不想我为了这件事和他一起烦恼，只是他的烦恼，早就成了我的烦恼了啊。

“下次有困难找我商量好不好？”我揉了揉之书的头发。

“我是不想你跟着操心。”不出所料的回答，这就是我认识的之书。

“我想要参与你的人生。”我把下巴搁在之书头顶，轻轻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