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带药童上了马车后,车夫便驱使马车前行,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开始传进马车。
药童心里跟被小猫挠了一般,瞅着挨着左肩的侧窗蠢蠢欲动,身体不停的挪动,就是不能安份的坐好。
这些天殿下在府中‘养病’,她跟在身边伺候,都没出过府,可憋死个人了。
她好想打开侧窗看看,可是殿下也在车里呢。
她瞄一眼苏婳,踌躇了一下,觉得还是很想看,于是再瞄一眼。
苏婳失笑道:“想看就看吧,孤又不是不许你看。”
药童得了允许,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开口谢道:“多谢殿下,殿下最好了!”
说完她便急不可待的打开侧窗,注视着往来行人、街边小摊,见着有趣的事了,或是新奇的小物件了,还要说给苏婳听。
“……殿下殿下,有戏猴的唉,那猴子好可爱呀……”
“……福庆楼那边围了好多人,才几天没出来,他家又出新的菜色了吗……”
“……殿下,你看你看!那个糖人好漂亮……”
“呀!”她突然惊呼一声,转头过来,“奴婢差点忘了,殿下你还没用早膳呢,要不要奴婢让人去买些吃的来?”
苏婳道:“不必麻烦了,等见过父皇,孤再去母后宫中吃。”
“哦”,药童兴致不减,恨不能把头伸出去,叽叽喳喳个没完。
亏得苏婳习惯了,竟没发觉她吵。
这时,车夫拐了一个弯,迎面行来一辆华贵的马车。
“殿下!”药童又一声惊呼后,急急缩回头来:“我瞧见宋二姑娘的马车了,她正在往我们这边看……”
“嗯?”
笺乐?
大清早的她去哪里?
不必苏婳示意,药童便机敏地避开,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苏婳坐过去,往外一看,斜对面的马车徐徐使来,宋笺乐正趴在侧窗上跟她对望。
待两府马车平齐,那边先有了动静,出声的却是宋笺乐的婢女:“停车”
这边药童也赶在苏婳开口前对外道:“停车”
两方车夫见着对方马车时,本就习惯性减缓速度,听到吩咐后,便立即勒马。
于是苏婳和宋笺乐被迫脸对脸的开启了话匣子。
苏婳:“笺乐,这么早你去哪里?”
宋笺乐恹恹的:“我外祖母前几日染了风寒,到了今日还不见好……她年岁大了,我有些担心,想去看看。”
她外祖家在隔壁泰安县,现在出发,正好能赶在天黑前到达。
街上不少行人都在偷瞄她们,宋笺乐犹豫了一下,问苏婳:“虽然已经到了初春,但晨间依旧凉寒,听闻这几日殿下都在府中养病,怎么突然出府了?”
她们心知肚明,苏婳这场无中生有的“病”,是做给世人看的。
而且为了让她日后“死”得顺理成章,她几乎每年都得“重病”几场。
既是做给世人看的,那以她们的关系,宋笺乐若只字不提苏婳的“病”,表现得漠不关心,只会惹人生疑。
苏婳体会到了她的用意,于是双眼含笑道:“总是待在府中也闷,我起得早,正遇上宫中来人传我午后入宫,索性就提前去了。左右也是坐车,吹不着风。”
喜公公并没有明说让她进宫的时间,所以苏婳说得一点也不心虚——总不能让人觉得景帝这么不靠谱吧,一点都不顾及她这个太子的身体。
宋笺乐不明真相,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她嘴里是没几句真话的,所以她并不太在意她说了什么,只管道:“不论如何,还望殿下以身体为重。晨风清凉,我便不与殿下多说了,殿下早些入宫罢。”
戏也做够了,你就快些走罢,省的耽搁我的行程……
两人怎么也算青梅竹马,苏婳自然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于是温声应下:“那好,我也不耽搁你了,路上小心。”
“承殿下吉言……”宋笺乐道。转头就让车夫驾车走了。
***
御书房里,景帝见苏婳进来了,就立即叫她坐下,开门见山道:“过两日就要会试了,你的‘病’先缓缓吧。今日早朝后,朕让崔恭过来与你商议有关监考诸事。”
苏婳上辈子做为华夏国大好青年,虽不至于熟读各朝历史,但也知她如今所处朝代乃至前朝赵氏朝廷,都从未曾有过记载。
只是不知为何,这里许多制度竟与华夏古时极为相似,科举便是其中一项。
科举每三年举行一次,八月首次乡试,次年三月会试,四月殿试。
为表郑重,会试除有礼部主持外,皇帝一般会派遣皇室之人协同监视,而殿试则由皇帝亲自主持。
景帝本为独生子,又因膝下空虚,所以自他当政以来,有十六年间的会试都无皇室子弟作监。
直至三年前,苏婳年满十三,景帝才派他协同礼部主持会试之事。
今年会试,景帝也想让她顶上,苏婳并不想再插手这事,于是便在府中装病,企图蒙混过去。
可景帝压根不给苏婳反抗的机会,直接算着她的‘病’快要好了的日子把人传进宫来了。
“父皇知道你不爱管事,可如今我只有你与苏诺二子,你若不去,难不成让他去?”
景帝一提起苏诺便止不住的嫌弃,苏婳看不过眼,低声道:“自然是让他去。还有,准确来说,父皇您的儿子只有阿诺一人。”
她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生来都是没带靶的。
“按照咱们的计划,再过两个月,等殿试过后,儿臣就要‘病重过度,以至身亡’了……阿诺乃下任储君,父皇何不趁此机会为他造势?”
等苏婳“身亡”之后,苏州的“太子胞妹”宁淑公主,就能踏出深闺了。
那可是她的第二个马甲,她还是很期待穿上那件马甲去游山玩水的。太子这种劳心劳力的职业,她已经受够了。
景帝蹙眉,极不赞同:“阿诺如今才十四岁,还小……”
“当年儿臣主事此事时才十三,阿诺可此当初的我还大呢。”苏婳反驳道。
“他如何能与你相比?你自幼聪慧冷静,他性子却如此急躁!朕若把这差事交给他去做,将事情做坏了,日后他当上储君,此事早晚要成他身上污名!”
景帝越说越火,只差明说苏诺就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