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边翻出几朵墨染黑云，被一阵冷风吹得扩散开。

H市漫天乌云微微发亮时，一场冷夜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大街上的行人迅速减少，一辆辆急速驶过的汽车，卷起地上积水发出哗哗声。

市区西南方的三环路口有个人行天桥，“天堂医院”便坐落于天桥斜对面。

医院的左边是一个小型广场，右边则是铺着彩砖的露天停车场。

附近的高楼都与医院保持着一段距离，让医院那破败的五层楼，更显孤独。

天色越来越黑，橘黄色的路灯率先亮起，这些高楼也跟着透出灯光，只有“天堂医院”黑乎乎一片，处于被遗忘的角落。

晚上9点，王林从虚空中缓缓飘落。

身在半空的他刚看清下方是“理想公寓”大楼时，赶忙停住身形，略一辨认方向后，向“天堂医院”斜斜飘落去。

“从什么地方离开，便会从什么地方降临！”

有了两次降临的经验，能做出这个判断也不足为奇。

来到人行天桥上，王林先观察附近环境，免得逃跑时像没头苍蝇般乱窜，也为下一次的降临选择目标。

站在天桥上环视一圈，他才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

逃跑时，肯定是沿直线逃离，大楼能阻挡住人，却挡不住他。

细细查看“天堂医院”，那长方体造型的建筑外墙上，满是墨绿色的霉菌。

医院的墙皮几乎全部脱落，临街的玻璃窗破损严重，房顶上“天堂医院”四个红色铁皮大字，锈蚀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般褴褛不堪。

临街一楼中间是对开四扇玻璃门，左右各有3个只剩框的玻璃窗，被渔网状的不锈钢防盗网封住。

二楼以上全是这种玻璃窗，有些窗户里挂有白色窗帘，偶尔飘动一下。

“真的闹鬼么？”

王林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寻常的气息，仍是小心谨慎地吐出“小王林”，控制他向一楼大门里飞去。

“小王林”刚进入玻璃门，站在天桥上默默感应着的王林全身突然一抖，颇感意外。

“这里果然有同类的气息！”

无意识状态的“小王林”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全靠王林的意识操控来感应。

这股同类的气息比较微弱，在地下负一层。

“小王林”没有急着下去，反而从一楼到五楼逐个房间扫荡起来。

排查完五楼最后一个房间后，王林没有其它发现，这才操控着“小王林”沿着步行台阶，小心地向负一楼前进。

奇怪！

飞到负一楼台阶的尽头，王林的感应更加清晰起来。

他能准确判断出有两个同类，在中部某个房间里一动不动。

“小王林”徘徊一阵后，开始缓缓向两个同类靠近。

王林收回大部分的意识，已经做好了牺牲掉“小王林”的准备。

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想象中遭受攻击或者被吞噬的情况没有发生，“小王林”来到两个同类附近，然后就保持静止。

他感应到一种强烈的吸引，就像是饥饿的人碰到了食物，饥渴的人碰到水源一样，自灵魂深处发出愉悦的呻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打起精神，操控着“小王林”将整个负一楼排查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他这才收回“小王林”向医院飘去。

一楼玻璃大门的不锈钢拉手上，生锈的铁链来回缠绕几圈，三把铁锁穿过铁链孔，将大门给死死锁住。

门上有撕成两截的破烂封条，没撕掉处还保留着尖锐的划痕。

飘进大门，一个快垮掉的服务台横在前方五米处，和整个大厅一样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服务台背后的墙上，几个抠掉的浮雕字依稀可辨出“天堂医院”四个字。

王林转身向右边过道飘去，他并不打算直接沉入负一楼，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过道的左侧依次是两间诊室和一间检查室，右侧是一个大药房。

这些房间的门都不翼而飞，只有检查室的门得以保留，正耷拉斜靠在墙上。

药房里有几个空木架，诊室里空荡荡的。

飘到检查室时，王林停了下来。

他看到检查室的地面有几块破碎的地砖，保留了一些检查设备拆除的痕迹。

地上还放着一把生锈的锤子。

正常情况下，拆除设备最多用到螺丝刀，为何会有锤子？是负责拆除设备的人急于离去而遗落？

或许，是那两个同类干的好事。

过道尽头是步行台阶，一端向上，另一端向下。

吐出“小王林”，让他在这里警戒，王林这才小心沿着台阶向下飘去。

负一楼和一楼不同，街上的灯光没有一丝透入，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就连王林也只能看清三米以内的物体，再远处就模糊起来。

楼梯间右手边有两扇大铁门，铁门上似乎写着什么。

王林靠近一点，这才认出是“闲人免进”四个字。

字迹工整，有点像红色油漆喷涂上去的。

将食指变长伸入铁门内，一股祥和、安宁的气息扑面而来。

差不多在大厅正下方，那两个同类静静呆在那里，这股气息也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伸长脖子将头透入铁门，身子依旧留在铁门，即使这样做没有丝毫意义。

王林集中精神看去，仍旧是一条不算太长的过道。

过道左右两侧各有七个房间，房间的门保留完好，门口上方悬挂着几个门牌。

离他最近的左边是消毒室，右边是资料室，再远处看不太清楚。

暂时不管那两个同类，王林警惕地穿过铁门，向左边的消毒室飘去。

消毒室里有一排白色石材地柜，台面上摆放着几台消毒、杀菌设备，设备旁边还放着几个空瓶子。

使劲嗅嗅鼻子，遗憾的是他仍旧闻不到任何气味。

轻轻拉开一扇地柜门，变形的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响，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中异常刺耳。

没想到会发出声响，王林就这样拉着柜门保持静止。

他感应到那两个同类抖动一下，似是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不再动弹。

“既然我能感应到他们，他们不可能感应不到我，为什么听到声响才看来一眼？”

柜子里有少量的几卷白纱布和医用胶带，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关上柜门时又发出“吱呀”一声响。

王林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变形的柜门发出声响是没办法的事。

那两个同类似乎又向这边看一眼，然后再次静止。

“搞什么？我现在又不是人，怕什么呢？”

王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身子一阵颤抖后，开始鄙视起自己来。

离开消毒室，他又来到对面的资料室。

资料室里只有几个生锈的铁皮柜和两张桌子。

铁皮柜里都是空着的，只在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才找到一本记录用的资料表。

“好东西！”

这七八十张资料表里，每一张都是一位女性自己填写的身份信息。不但记录了什么时候来医院做什么项目，还有出生日期及详细住址。

把资料表查看一遍，王林挑出其中一张写有1973年出生的女性资料单。

“1973年？按照登记时间推算，这个叫刘静的女子，来医院处理时年仅16岁？”

将女子的详细住址记下，王林没有其它发现后转身离开这里。

第三间房是清洗间，里面有几套手术衣和单人床单，不过都已发霉腐烂。与之对面的是B超室。

果然，B超室里的设备还保留在这里。

一张带有帘子的检查床旁边，摆放着一个小桌台。

桌台上面，放着一台B超机。

这台B超机已经坏掉，屏幕中间有一个被敲击的大洞，如蛛网般的裂纹从破洞处向四周扩散。

桌台旁边放着一个垃圾桶，水磨石的地面上，还有几块掉落的屏幕碎片。

王林拾起一块碎片观察一阵，并没发现异常气息后，向下一个房间飘去。

心电图室和简易化验室里的情况大致相同，那些没搬走的设备都遭到破坏，而且能分辨出，都是被铁锤砸坏的。

终于来到那两个同类所在的房间门外了。

王林一阵犹豫，抬头看了眼这个悬挂着“处理室”门牌的房间，他在考虑是不是检查完最后几个房间，再进去和同类相见？

“如果发现危险就跑路，其它房间就来不及查看了。”

绕过这间处理室，王林小心向过道深处飘去。

查看过几个杂物间后，过道尽头只剩一个医疗废物存放室，和一个男女共用卫生间。

医疗废物存放室里有一堆堆密封的小塑料盒，王林轻轻打开一个塑料盒，看到几块干枯的碎肉放置其中。

这是什么？

打开几个塑料盒后，王林总算知道这些碎肉是什么了。

最后打开的这个饭盒大小的塑料盒里，躺着一个十多厘米长的乌黑人形胚胎。

看着这堆塑料盒，只怕不下几百个。

这是什么“天堂医院”？

这些小天使们尚未来到人间，就被无情的夺去生命！

小心盖上盒子，生怕惊醒沉睡的宝宝一样。

王林看到他显形的双手在不停颤抖，身体里有一团翻滚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这是愤怒么？”

平复下心情，王林再看了眼这些小盒子，转身向卫生间飘去。

刚进卫生间，就看到两具尸体，悬挂在敞开门的小隔间内。

尸体穿着护士服，薄薄的头皮上粘连几缕长发，肉身几乎只剩森森白骨，被几丝干枯的肉皮勉强连接住。

王林早有心理准备，却也被吓得全身直抖。

好在见过红裙女尸更恐怖的模样，这种裸露出白骨的形态，还勉强可以接受。

尸体的嘴张的很大，露出一排排整齐的牙齿，空洞洞的眼眶似乎在对他微笑。

30厘米宽的白纱布被搓成一根绳子，从顶棚的龙骨里绕过，缠在尸体的脖子部位。

地上有倒在一旁的小凳子，看来这两名护士是自杀。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这家医院确实出过人命。”

只是有一点王林想不通，传闻两名护士是先后自杀身亡，为何这两具尸体挨得这么近？

第二个自杀的护士，应该发现了前面那个自杀的人，难道她不害怕？

王林又想到另外一个疑点：这尸体为何没人处理？

院方就算是害怕死人事件被曝光而不愿意报警，为何他们自己不来处理？

除非...

王林惊恐地看向中间那个“处理室”，他猜到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