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银阙惊怪地盯着她姐姐端详,和不认识似的,道:“姐姐,你说话,怎么也跟罗昼一个味儿啊,你是不是受他影响了。我发现啊他这个人,别的好处没有,就跟传染病似的,接近他的人都跟他一个口吻,冷嘲热讽信手拈来。”
“别一口一个罗昼的,让父亲听见,你小心挨揍。”高云雅小心翼翼卷起画轴,出门找装裱师裱画去了。
谢兰桡离开的第五个晚上,高云雅准备着手在宫内搭一条路子当内线,毕竟时间已经足够长了,那王城好似能吃人似的,落进去就没音讯。
她盼着谢兰桡能早有消息,周煜那边她还可以另想办法,谢兰桡若回不来,她可禁不住妹妹二天两头的询问加抱怨。
晚饭后,罗昼在前厅的院子里边掏耳朵,边实行他的拐骗少女计划,他慢条斯理对高银阙道,“二妹妹,等大哥的官司了事后,二哥哥带你出去玩吧,游历大好山河,走遍名山古刹,老憋在府内有什么意思。再说你这一身好功夫,不让人崇拜敬仰多可惜,二哥哥带你去参加武林大会。”
条条件件皆是高银阙中意的。
“真的吗?”她到木质阶梯坐下,眨巴眨巴眼问。
罗昼掐指一算,确定承诺的这些正对二妹妹胃口,她想放风的心已然蠢蠢欲动,正是添柴加火的好时机。
“对的对的。”他潇洒地撩拨额前刘海,痞里痞气的,往她身旁一坐,拿肩膀搡她,眼睛盯着她粉嫩的面颊,嘴角挂着笑。
“咱们出去长长见识,总在固定的地方呆着,心胸狭隘,格局小,眼界还窄,看什么都觉得好,其实不外如是。你想啊,大千世界,精彩纷呈,奇花异草,辽阔风景,貌美男子,数不胜数。”
“啊,等等,貌美男子?”这话味道不对,意有所指。她何时说过对貌美男子有兴趣的。
罗昼笑得越发古怪,道:“对呗,你只需同二哥哥出去走上那么一趟,你就会觉得,府里这些看着人模人样的,那是普普通通、不值一提。
哪怕是像二哥哥这般俊美者……当然了,那到外面也是寥寥无几的,咳。不过呢,比起府中的那些,还是绰绰有余的,府里边的男子可就太逊色了。”
二小姐的贴身丫鬟长缨站着,听着,率先领会二少爷曲里拐弯的话意,凑到高银阙耳边悄声说:“大少爷现在已经沦落到,被家里人都嫌弃的份上了啊。”
罗昼脸一垮,把长缨推出去,看着高银阙继续道:“走吧,现在就出发,跟二哥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江湖历险,啊——”
事发突然,静默半晌。
过了会儿,长缨环顾四周道:“二少爷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这招比您还厉害啊二小姐。”
高银阙叹息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被人拎走挨揍了,咱们回房吧。”她在这儿连续坐了好些天,明儿开始就不需要这么做了。
地上影影绰绰,月光照到的地方明,间隔的位置暗,时断时续。
长缨边跟上二小姐,边望着地面纳闷道:“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好像是有个黑影闪了闪。不行啊,我得抽空再勤加练习武艺,有人出现我都没有发现,幸好带走的不是二小姐你啊。我连个人都看不清,还怎么保护您呢。”如此想来,长缨好生难过。
“不用了吧,你还练?别了你别练了,你的力气够大了。”高银阙扭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如今她已经很难从长缨的抱腿大法中挣脱,她不能鼓励这样对自己而言作茧自缚的做法。
长缨沉默了下来。
快走到屋子门口,她突然想到了:“对了,那黑影晃了晃,好似是兰少爷。二小姐,兰少爷回来了,你不去找他?”
昨日午饭时,竹枝同她说,大小姐为了躲着二小姐追问把兰少爷弄到哪里去了,几乎每天很晚回府,也不敢在自己的屋子呆着,在老爷的书房避难呢。
“不去了吧。”高银阙笑嘻嘻地进屋,将门一关,把长缨拦在屋外,“我等他来找我好了。”
*
高玉山的书房位置极好,倚靠在窗台眺望,高府正厅气势雄伟的宝塔屋顶就在正北方,西面那条长廊可以将各个院落的主人汇聚到正厅,东侧还能瞥见府内人工湖的一角。
白日里,这座府邸并无多么特别,甚至不失为单调,但到夜晚,大片大片的树木环绕着假山长廊,恰到好处的黄色灯笼飘摇,将府邸晕染得如诗如画一般。
高云雅姿态优雅地侧过脸来面对来人,期望从他脸上能观察到蛛丝马迹,也好有个心里准备。然而对方并没有体恤到她的良苦用心,一张万年冷脸,如同戏班子幕布上画的脸谱,生不出一丝变化。
“原来是到辅宫去了,我当你被留在内宫,还打算想办法解救你。你瞧瞧,那王城的内局地图,你自己瞧。”
说罢纤指一扬,直指书桌上一页长轴帛纸,翻卷到一半,高玉山的笔墨纸砚则被推到一侧。
“是。太子殿下刚入王城,就被太后唤了去,说是服了什么不干净的,疑心被人暗害,状态十分危急。
太子殿下为分担王君的责任,日日陪在太后身侧尽孝,吃住都在太后跟前。等身子稍稍舒坦些后,太后又觉气闷不适,搬到楚城辅宫去了,随行也未让太子殿下的亲信跟随。”
谢兰桡赶路疲惫,对慰问之言全然不想回应,索性直奔主题,接着又道:“太子殿下与您相约楚城辅宫落梅殿,您只需要在约定时间至辅宫南侧门,自有守卫将您迎进宫去。
以防避人耳目,太子殿下专门替您准备了一套宫女衣裳,方才已经交给竹枝。”
高云雅听得正仔细,一声男子的呼喊声好似从远处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路。“什么声?”她正色朝门外左右看。
“没什么,”谢兰桡淡淡道,眉目见带着丝替天行道,伸张正义的自豪,“我把二少爷绑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