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便是周子国的京都机构,重要的占地多些,楼层建得也高,不重要的两层应付。
周子国将好几个部门的机构都设立在王城城墙外,也不讲究格局协调,若开朝会换上朝服便能入宫,不知是方便了谁。
画师甚觉有趣,挑了个能将好几座黑漆建筑同时收入目中的角度作画,王城的铅灰色城墙与金碧辉煌的尖顶赫然入目。
这幅画作经过实际的另类与笔墨的渲染后,必定呈现出非同一般的效果,众爱好者争相欲求,然而或许认为此作涉嫌污黑周子国,周子国内却少有人买表示出兴趣,大部分买家皆为别国贵族。
中间几经辗转,最后这幅画,挂到高府的正厅墙壁之上。高府因不涉朝政,质疑的声音很快就消散了下去。
高银阙如今置身在那些画作黑漆建筑之中,好奇心更为浓厚,多观察端详了一会儿。
实际除了外观神秘暗黑之外,内里倒是没有特别,就是普通的办公地点而已,摆设家具也多为黑色。
京运司不是什么需要同众多人打交道的机构,接触的从商者有限,仅有两层,占地面积一般。
她想,典刑司里面的构造,是否要比这里复杂严密得多。
先了解内部构造,以不变应万变。
“据闻九江漕运很长时间以来都是由大小姐维护运营,二小姐也有参与其中?”
胡苎在离她比较远的一张座椅上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条长几。
他长着一张长脸,眼睛很锐利,鼻梁有些扁,下巴也有点短,但不难看,是普通有权势的中年人面相。个子不高,精瘦。
高银阙调整了坐姿,稍稍面向他,腰板儿挺得笔直,礼貌却不容冒犯。
“不是的,我家父亲更信任家姐,从未提过让我涉及生意。”
她说话时,如同邻家女孩一般,至多是流露出聪明劲儿,贵人们厌恶的自作聪明与世故油滑,她一点都没有沾上,看向胡苎时,目光是对长辈的敬爱,这让胡苎对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提到家姐,她垂下眼眸,看起来有点自卑。
她正在努力制造出家族矛盾并将其表面化,这样对方更能理解她的动机。
胡苎哈哈笑了两声,道:“各有各的优势,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经历得多能处理事务能力强,固然不错,但像你这样,天真烂漫,谁又能说谁更优秀呢。
我倒是羡慕你们的父亲,将女儿们培养得出类拔萃,这可是淮凉有目共睹的!”
高银阙看他的样子,分明不像是对她们姐妹有所耳闻,最多是知道高府,那也谈不上了解。
他的气质,就是把功利胜负欲摆在第一位的,对他没有作用的闲事,根本懒得管。
果然,寒暄不到三句,胡苎就开始切入正题。
“二小姐请谈谈那批货物。”他将嘴唇抿紧,努力挤出笑容,换了个更加认真严肃的坐姿。
高银阙点头,顿了半瞬稍作回忆,便道:“我原有一位心上人,师父教我武学时,与他相识,心上人在那遥不可及的地方,避世隐居,难得下到淮凉来做客,我便想去见见他。
我仗着轻功还算凑合,就在入夜时分潜入主家,偷偷瞧他在做什么,可又对别人家的地形不熟,只得一间间的找过去。
就是在那样的状况下,误打误撞寻到对方锦缎的货仓。
那货仓十分不显眼,不点灯无装饰,样子还挺落败,从无人打扫似的。我本没有在意,可走过后却想,那样的位置那样的萧索,主家竟在门上挂锁,别的修缮华贵的屋子却不乏无人却敞着门的,这样子,可不奇怪吗。
我思索一番后,好奇心作祟,便从屋顶揭开瓦片下去看了,满满一仓的锦缎,并且全是一个花样,这就更让人起疑了。
不过呢,我去的目的本不在此,即便奇怪也是别人家的事,我无心思过问便离开了。
前阵子,九江漕运最后一艘船靠了岸,正式停运,在核对货物时,府内管家发觉这批货物被调换成了普通粮食,向姐姐汇报,被我碰巧偷听到。
竟是那样巧合,描述的花样与数量,与我偶遇那间货仓中私藏的锦缎别无二致!
事情的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她喝了口水,而后乖巧的端坐着等对方提问。
胡苎见她喝水喝得那样自然,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认为她还是淳朴简单的姑娘,这样的评价在他判断她的故事中,起到了一点点正面的作用。
他有一阵子没说话,靠在椅背上仰脸朝上,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接连提了两个问题,让高银阙有点愕然,因同她所讲的故事完全不搭界。他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噢不对,我换个问法,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么个人的?”
他用两只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慢条斯理的。
“我……”
高银阙摸了摸脑袋,快速过滤回答这个问题有可能会踩到哪些雷,然后回答道:“九江漕运由京运司管辖,父亲同大姐以及管家都有提及,每半年,我们会都向京运司提供一摞摞的报备单据,通航或者营运遇到问题,也是第一时间上京运司请求获得帮助。
普通货物丢了,经营户需要负责,若是特别重要的东西的话,直属长官也会被责问监督不勤。
九江最上层的管理机构就是京运司,再没有更高的了,因而我便找了来。您又是京运司最大的官儿,能同最大的执行长汇报当然最好。官阶等消息,是我二哥打听来的,他走街串巷,打听这些最在行,简单来说就是混子。”
“京运司最大的官儿”这几个字是权力追逐者最爱听的话,从平民口中讲出来更具有价值,说明他的大名无人不知,胡苎此刻心情不错。
“看来,你也并非像你所说的,对府内经营一无所知嘛,你了解的已经不少了。”他道。
高银阙不知这话是夸奖她呢还是贬损她呢,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尴尬笑笑也没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