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九!”
“八!”
手把微微转动,况星桐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脸色沉重。
“七……”袁辰飏看着脸上还挂着水珠的女人,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少了些血气的苍白小脸心里腾起的火焰消散了不少。
她终究还是有所牵绊的。
索性还有牵绊,这些牵绊最起码可以留得住她,哪怕一时也是好的。
他注意到况星桐手腕上残留着未滑落的血珠,眉毛不禁皱了起来,眉宇间形成了一个‘川’字,他伸手把她揽到怀里,皮肤相触的那一刻,冰凉的温度一下子拥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况星桐的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身上是被冷水浸泡过的冰凉。
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变成了这样?
看着那抹殷红的颜色,袁辰飏直觉得心揪得很,眉更皱得紧了,手里紧握着况星桐的手机,都快要把手机屏幕捏碎了。
过了一会儿,他努力地平静下来,压制着心头复杂的感情,拉着况星桐的另一只手直走到床边让她坐下,拿起病床柜上凌璐拿买回来的一些药。
宴会上凌璐也隐隐约约看见况星桐手上有伤,不知道是新伤还是旧伤,就留了个心眼买了碘伏和消炎止血的药水。
况星桐像个木偶人一样机械地被袁辰飏摆弄着,不做反抗,脸上更没有表情,眼神空洞看不出任何情绪。
袁辰飏坐在床边,用棉签沾了些药水,轻柔地给她上药,“疼不疼?”他看着况星桐面无表情的样子,低头在伤口处轻轻吹了吹,声音温柔道:“我轻一点。”
柔软的棉签沾着淡淡的药水味涂在伤口处,沾去了干涸的血迹,纤长的手指握着棉签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力度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况星桐坐在床上,手腕上自己拉出的伤痕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反而心里的疼痛越来越厉害,她想沈臻、想真真哥哥、想着她早已记不清的恩怨过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以为自己忘记过往、放下仇恨就能换来普通的生活,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计较她爱的那些人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可是,为什么她一味地退让、一味地躲避却还是避不开这样的结局?
她到底怎么了?一定要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身边至亲至爱之人?
为什么?又凭什么?
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要这样折磨她?要一次次地看着他们离开自己?有什么不能冲着她来啊?伤害她身边的人算什么?
袁辰飏帮她的伤口消了炎,涂上了止血愈合的药水,熟练地拿起白纱布裹了几圈,他抿着唇看着她手臂上其他清浅伤口,拧着眉,叹了口气,又拿起棉签擦拭着。
处理了好久,左手手臂上的伤都上了药,他看着她还是一副木偶人的样子,压了压心里的怒火,“那只手也给我!”
况星桐不动。
袁辰飏自顾自地拉过,处理着伤口,看着有些深的伤口,他拿着棉签的手止不住地抖了几下。
女人的眼泪肆意地滑落,从红肿的眼眶滑落过脸颊,越过脖颈抵在男人的手背上和自己的病号服上。
她不说话,静静地流着泪,却不是那种声嘶力竭地哭,是隐忍而克制的哭。
“况星桐!”看着她这幅样子,袁辰飏心疼得紧,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再次拥入怀里,拍了拍她的背。
他宁愿她像刚才一样声嘶力竭地哭喊,也不愿她现在这样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不喊痛也不说话,连哭都是没用声音没有表情的。
他真的怕她把难过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来。
“若若,”袁辰飏声音放柔了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些,别这样,好不好?”
拥着她微凉的身子,他放轻了力道,他太害怕自己要是稍微一用力这个看起来像‘破碎瓷娃娃’会彻底消失。
“若若,若若……”他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耐心道:“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下去,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了也会担心的,你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是不是?”
况星桐闭着眼睛,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顺着睫毛低落到男人的衬衫上,一滴、两滴、三滴……不过一会儿就浸湿了男人肩膀处的衬衫湿了一片。
袁辰飏看着她暗自握紧的拳头,咬了咬后槽牙,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拳头制止了她用指甲掐着手心的动作,“若若,要是沈臻在,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是不是?你别让他走得不心安好吗?你这样会很让他担心的。”
“嗯……”况星桐带着哭腔答道,紧攥的拳头松开了,袁辰飏瞥见那手心里很多她自己掐下的指甲印,手臂上的几处小划痕也渗出了血。
她睁开眼睛,靠着袁辰飏的肩膀,听着他温柔的话,肩膀微微颤抖着,咬了咬唇瓣,尽量让眼泪不再流出来。
可是似乎没有什么用,眼泪像是流不尽一样。
“若若啊,乖……别伤害自己了,好不好?他去了,你更要照顾好自己,别让爱你的人担心好不好?嗯?”
听着‘他去了’这样的话,况星桐哭出声来,心尖的酸楚和疼痛涌上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哭喊彻底爆发出来。
“沈臻……”她哭着,声音嘶哑,哭得有些背气,袁辰飏耐心地拍着她的后背,抱紧了她。
“沈臻他、他也……离开我了!我……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啊?啊?”况星桐哭着,手臂乱挥着,“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一个个离开我?为什么?就是我做错了什么,啊?来惩罚我啊,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为什么?”
袁辰飏咽了咽喉头的苦涩,“若若,若若……”
他只能这样唤着,他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甚至说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除了唤她的名字,除了这样抱着她让她放肆地哭,除了陪着她一起
,尽管这些看起来都是无用的。
“是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是我!是我!是我不好!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活着?让他们离开?为什么?”她哭得难受,喉咙早就已经哭喊破了,现在像针扎一样地疼着。
“不是!不是你的错。若若,不是你的错,不要这样想。”袁辰飏拥紧了她,他生怕她这样下去还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微湿的几缕头发黏在脸上,红肿的眼眶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只剩下脸上一道又一道的泪痕留在脸上,“外公走了,真真哥哥也走了,桐院给他们了,家产也都属于他们了,我忘了过去……呵!六年在外想重新开始,偏偏又遇上季子逸,我……我什么都放弃了,为什么,不放过我?不放过他们?这条命,他们拿去就是了!何苦一次又一次地……”
况星桐的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说着从前的过往,眼睛很困,心疼胃也疼,可是她不想闭上眼睛,她不想想到他们惨死的样子……
她恨!
恨!
“若若,若若,乖!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乖乖睡一会儿。嗯?”温柔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颈后,一只宽厚的手紧握着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哄着她。
况星桐困倦极了,但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声音很哑、很轻:“我不想睡,不想……”
“乖~睡一会儿,好不好?”袁辰飏依旧耐心地哄着,拍背的手腾出来揉了揉她的发丝。
女人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倔强地摇了摇头。
“若若,最乖了!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好不好?嗯?乖一点,听话,闭上眼睛?”
折腾了一晚上,身体的疲倦加上精神上的情绪得以宣泄,让况星桐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袁辰飏又抱着她待了一会儿,觉察到女人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关上了略显昏暗的台灯。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况星桐皱着秀眉,嘴里还呓语着什么,表情仍是痛苦。
在梦里也这样不快乐吗?
他伸出手想要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却被睡得不安稳的人儿抓住了手。
“不要走,不要走……”睡梦中的女人小声地说着,轻轻地摇着头,“不要走……”
袁辰飏彻底蹲下身来,靠在床边,“若若,我就在这里,不走。”
许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况星桐握着那只手安稳地睡着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另一只手轻柔地拂开额前的碎发,抚了抚她的眉,轻声自言自语着:“睡吧,傻瓜,我会一直在。”
他会陪着她,无论怎样,他也要守着她。
这个傻瓜啊……
夜色微凉,抬头看不见黑幕里的任何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