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冷冷地拍打着,阴沉沉的天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况星桐从“流光轩”出来,心思乱极了,走到医院附近,右拐进了一家水吧。要了一杯热橙汁,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大雨。
淅淅沥沥地,让原本思绪杂乱的况星桐心情更加湿漉漉的。
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况星桐不可否认的是,她就是很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东西主动送上门了,却退却了。是因为什么?因为这是自己办不到、别人办到施舍给的吗?为什么呢?那个人很可能是喜欢自己的吧?为什么还是拒绝?
况星桐握了握手中的杯子,“是因为怕亏欠吧。”自己悄悄地说了这么一句。
有些事,她真的办不到,可又不想要看起来是施舍一样的,大概是因为怕亏欠吧,大概是吧。可是,虽然心里是不赞同的,但这样的理由勉勉强强暂时说服自己。那么,大概就是这个原因的。
袁氏医院:
漫天的漆黑和冰冷的大雨包围了整个医院,气氛极其的压抑。
不远处,停着一辆开着近光灯的车子,似在等待,也似在期盼。
袁辰飏拉下主驾驶的车窗,伸出手细细地摸了摸窗外的雨,冰冰的,有些让人打颤。想着,从后座拿出一把打伞,干脆开了车门在外等。
他是担心况星桐的。她离开“流光轩”后,袁辰飏便追了出来,一路上也没瞧见那个娇弱的身影。好像她穿的有些薄,走的时候呢大衣还搭在胳膊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穿上,有没有感冒,有没有……
不远处,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撑着一把小小的伞,看起来走得很疲惫。袁辰飏快步迎上去,这下真真实实瞧清楚了来人。
来人确实是况星桐。只不过有些狼狈,大衣撑在头顶上,已经湿透了,头发不自然地贴在脸上,睫毛上似乎也是布满水珠。
下意识地,袁辰飏冲过去抱住了眼前这个小人儿,心口有些酸涩。
况星桐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带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暖暖的,似乎是一下子赶走了所有的寒冷。
本来是想要在水吧借一把伞回医院的,结果水吧的伞却被借光了。没办法,只好是淋成了落鸡汤。
头顶的雨被遮得严严实实,再没从她的外套漏下来。她慢半拍地意识到头顶上那把深色的雨伞,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等她反应过来,黑色的大衣披到了她身上,一种淡淡的柠檬薄荷味。
况星桐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耳畔传来温柔的声音:“还冷不冷?若若?”
“不,不冷了。”况星桐有点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甚至说话都有点结巴。
袁辰飏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松开况星桐。他瞅了瞅况星桐湿湿的头发,伸手想要去暖一下她冰冰的脸颊。
还没触到,就被况星桐厉声喝住了。
“袁辰飏!”
“请你自重!”
袁辰飏的手顿在空气中,呆了呆,“你是多不待见我啊?”说着,不自然地皱了皱眉毛。
他是不喜欢皱眉的。他从来信奉坦然度日,皱眉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唯独她,所有的习惯都变了。
况星桐垂了垂眸,“袁辰飏,我对我的失态表示抱歉。”
况星桐突然反思到自己这一次动不动就高声说话,根本沉不住气。
她和父亲是说好了,要过自己的生活的,为什么今天晚上提到那些陈年旧事就又乱了分寸呢?
袁辰飏没说话,看着况星桐,那眼睛里有些暗淡,分明是在乎和不舍。
“袁辰飏,我想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你不要……我不知道沈鸩和你说了什么要你去买下那块地产,我想你明白那块地不值你那个价格。我、我无法回复你的情意。”说着,要脱掉身上那件厚实的外套。
那只宽大的手掌按住了她,“这一切,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回复什么。”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况星桐突然感觉心脏漏了一拍子,因为那一句心甘情愿。她抬眸细细地看了看那个人,眼睛无比坚定地与她对视着。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不住的是对自己满心满意的情,她看得很真实,但是不敢相信。
况星桐捏了捏右手,“对不起,我没有当情妇的潜质。”说出这句话,况星桐的心紧了紧,她本不想说这么重的话的,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袁辰飏,你喜欢错了人啊……
袁辰飏捏紧了伞柄,况星桐听得清他指骨关节处因压力相互摩擦传来的碰撞声,她知道,那句话一定是伤到他了。
伤到他了啊,那该是他会走出自己的世界了,该是不会将那些她不想听到的旧故事再和她提起了吧。
况星桐想着,一只大手紧紧地搂过自己的肩,撑着伞往医院里走。
袁辰飏不是不气,他是很生气,但是外面下着雨,再待下去怕她会感冒。
“袁辰飏!”况星桐一把推开袁辰飏,站在雨里,“我说了,我不当你的情妇!更不想和你玩什么豪门游戏!”脸上气呼呼地,说得话字字诛心。
雨冰冰的,不客气地砸在况星桐身上。
袁辰飏快步走过去,伸手紧紧地将这个人儿搂在怀里,好叫她不要胡言乱语。
“你别这样,淋雨会感冒。”声音暖暖的,但况星桐听得出他压在喉咙处的怒气。
既然已经做了初一,那索性把十五也做了吧。
况星桐抬头瞧了瞧袁辰飏,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袁辰飏,你还真是滥情。喜欢对自己身边的下手啊?不会萧彤也沾了您的雨露吧?怪不得她看我恨得牙根痒痒。”
他的脸色更重了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磁性的声音还是压制着怒气。
若若啊,若若……
扯过况星桐的手臂,拉着她往车上走。脚步刻意控制着,怕她穿的鞋不防滑摔了。
况星桐拉了拉袁辰飏的手臂,伸手亲昵地抚上袁辰飏的脸,手指生涩地轻轻滑动着,袁辰飏震了震,他实在没想到况星桐会有这样的举动。但是,很快,袁辰飏就意识到况星桐的意思,因为她的手不怀好意地游走在他的脖颈处。
“袁总,”软腻腻地唤了一声,“不如,到车上?我好好地报答你救我奶奶的恩典。嗯?”最后那一句略带性感的轻佻语气词让袁辰飏的心脏瞬间炸裂。
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到车上?做什么?
果真,在她眼中,自己是一个轻浮的人吗?
雨,穿过叶缝,刺透黑暗,直抵灵魂深处,彻彻底底,清清楚楚。
秋已尽,日犹长,寒日香,梧桐已尽岁月霜。雨,是敏感的存在,将所有尘封的故事重新展现。大雨,仍然没有什么停歇的意思,湿湿的水汽叫人发冷。袁辰飏捏紧了况星桐的手腕,尽管压制着怒火,但还是抓红了她的手腕。
况星桐没有说话,似乎喉前的话都被袁辰飏冷冽的眼神堵了回去。
像一潭深水,却因为她的只字片语掀起巨大的波澜。况星桐眯了眯眼,但是看不清他浓密的睫毛下瞳孔的颜色,似乎是比黑色更黑的深不见底。
况星桐扯了扯自己的胳膊,想要从禁锢里逃脱,却不想被捏得更紧。
“袁辰飏,你自重!”
袁辰飏扯了扯唇角,“我每每想告诉你的时候,你都叫我自重,我是如何不自重?嗯?”收了收勉强扯出的笑容。
“你如果不是每每对我不尊重,我怎会叫你自重?”况星桐扬了扬头,正视着袁辰飏的双眸。“是每每我想帮你你都拒我于千里之外!”
袁辰飏的一句话说中了况星桐的内心,是!她不否认,他的帮助每次都要拒绝。
况星桐顿了顿,偏开了头,“我不需要帮助。”
“是吗?”一句轻佻的问句彻彻底底否定了她的答案。
“是!”
“那你和沈鸩借的一百万,为什么?晚上上完班还去兼职,为什么?悄悄跑回老家,淋着雨在家人墓前哭了一整天,为什么?奶奶做了手术,自己没日没夜地看护,为什么?季氏的地产,又为什么……”
“别说了!”况星桐强忍着,冲着袁辰飏吼道。
“这是我的事!你没有……”还没有说完,眼泪不自觉地留了下来,下意识地抬头,不想再让眼泪流出来。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活该!是你软弱,是你没有能力保护你爱的人。”袁辰飏薄唇里吐出字字诛心的话。
“啪!”红色的五指印出现在袁辰飏的脖颈处,况星桐压了压心口的火气,握紧了打人的那只手。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像你这样的人,知道什么?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况星桐用力扯出被紧握的手腕,红红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心口,仿佛被浇了硫酸,揪在一片,生疼生疼的。
下意识地,捂了捂心口上方。
明明是出口否认的,为什么、心口这么疼?为什么泪控制不住地流?似乎大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么委屈。
“我知道,你只是怕失去。”袁辰飏突然换了口气,温温和和地,磁性的声音说出来让人听去便是那对恋人的疼惜。
可是,也许是那句话声音太小了,也许是况星桐没有用心听,最终的结果是况星桐没有听到。
况星桐突然的倒地,让袁辰飏慌乱无比。丢下伞,抱起弱小的人儿急忙跑进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只是单纯的因休息不足导致短暂性低血糖式昏倒。听到医生的分析,袁辰飏放下了悬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