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除了沉默，别无他声。

大概是都意识到女孩子柔弱的执拗传达了什么深意，一众人的目光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苛责和无奈……

有人开始哭了，

轻轻的啜泣声，

像是刀子，又像是斧头，重重的插进所有人的胸口，然后再狠狠地捅，捅得稀巴烂。

“爸爸叫什么名字？”

秦升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轻轻的抚了抚小女孩略有些脏乱的脸蛋，目光带着怜惜。

小女孩的目光依旧只望着秦升，“曲文杰。”

“妈妈呢？”

“妈妈……叫郁小琴……”

所有人此刻的目光都带着黯然和动容，但唯独小女孩自己，眸子里的光却是隐忍着……

一边的摄像机大哥忍不住了，踌躇一下说，“秦导，要拍照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拍的……”

秦升站起来，对着摄像机大哥点点头，伸手，“走吧，想去哪里拍？”

“去公园”小女孩笑眯了眼，但又生怕秦升不答应，于是慢吞吞的补了一句，“可以吗？”

“可以。”

……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想在这里拍照。”

凉市的一处人民公园，小女孩一路上和秦升说了不少话，也不怕生了，牵着秦升的衣角，从他的肩膀下面钻出来，

“秦升哥哥，你抱着我拍可以吗？”

这里的背景是一圈郁郁葱葱的花圃，鲜花没能理解人们的伤痛，依旧是艳丽芬芳。

李妍妍，老黄还有摄像师等人都一齐站在三米远的地方遥遥注视着秦升二人，他们没有厚着脸皮要合照，毕竟这个照片太沉重了，她们承担不起……

“好可怜的娃，才九岁，没了爹妈，以后日子……”老黄面色唏嘘的叹了一口气，紧跟着望向旁边的人，“应该会有好人家领养她吧？”

李妍妍通红着眼睛，没回答他。

摄像师大哥重重点了点头，“会有好心人收留她的，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老黄欣慰的笑了笑，抽出自己从来不拿出来分的中华，递了一根给摄像师，“喏，来一根？”

摄像师停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曲小婉的爸妈死了，深夜三点多，两个人的尸体都不在卧室里，其中曲小婉的爸爸是倒在客厅里的，而曲小婉的妈妈则是蜷缩成了一种像是要把曲小婉挤进身体里的拱桥状倒在了曲小婉的身边。

两个人在感受到危机的第一时刻，都下意识的做出了生命的抉择，他们都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丝毫犹豫，一起跑向了女儿的卧室。

秦升笑着把曲小婉抱了起来，小女孩很轻，挽住秦升的脖颈，很温暖，很舒服……

“秦升哥哥……”

“嗯？”

秦升转头一看，才发现曲小婉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睛里有两滴泪在里头打着转……

在全部人对她投以愤懑目光的时候，她忍住了。

在当作所有人面说出自己逝去父母的名字时，她也忍住没哭。

但在被秦升抱着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和宠溺时，她终于绷不住了，

“爸爸说，要带我去盛海玩的……盛海有大乐园可以玩……妈妈也说好了要去的……”

“我还听见妈妈说话了……她让我不要哭……可是我没哭，妈妈还是走掉了……”

霎时间，眼泪如线，一下子从眼眶到嘴角，曲小婉瘪了瘪嘴，又把眼泪抿住了。

秦升默默的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抚着。

很沉重，也很揪心，秦升是没经历过这些的，但曲小婉娇弱身躯的颤抖……让他感同身受。

一旁人默默的擦眼泪，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在这种时候，安慰才是无力的表达。

“好了，拍照吧，哭起来拍照可不好看。”

秦升勉励着自己笑起来，曲小婉从秦升肩膀把脑袋仰起来，眼眶红得厉害。

“没事，改天我带你去盛海乐园玩，现在呢，我们不哭，先拍照，来，把头发整漂亮起来。”

秦升笑着把她两个凌乱的小丸子给重新解开，再耐心的绑好，手艺不佳，但也比之先前要整齐不少。

这画面心酸到心里，也柔软得厉害，摄影师怕自己跟着掉眼泪，逗了一句，“整理好来啊，这可就一次免费拍的机会，第二次可是要收费的！”

“来，拍照了。”

说着，秦升把曲小婉给抱高了一些，最后冲着曲小婉笑了笑，最后才对着摄影师点头。

“咔嚓”

“咔嚓”

第一张照片是曲小婉低头去看自己的脏鞋子有没有蹭到秦升的衣服，小短腿努力的向外撇着。

第二张是曲小婉抬头想要和秦升说话。

“咔嚓”，抓拍，

第三张，一大一小紧紧依偎着，一齐对着镜头笑，依然悬着小泪珠的脸庞在夕阳的光束中，笑容灿烂，光芒万丈。

……

晚上，

秦升也没和自家岳父求援助，自己外包了十多个搭舞台的工作人员，不到一个小时，一个简陋的舞台就有了。

秦升拉着曲小婉在舞台上走，审视了一下确定ok了，便交代着让老黄等人去买塑料凳，不要怕多，务必得足够才行。

曲小婉全程都在沉默着，她的手全程的放在兜里刚洗出来的四张照片上，就是生怕会丢掉。

“秦升哥哥，我可以拿两张烧了嘛……”

“为什么？”

秦升没有被小孩跳跃性的思维给吓到，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是想给爸爸妈妈看嘛？”

“嗯。”

曲小婉用力点头，很诚恳的说，“爸爸说秦升哥哥很厉害，他最喜欢你这样的演员了！”

“哈哈哈哈。”

演员吗？

秦升笑了，点头，“那就烧吧，你要告诉他们，你在我旁边，他们肯定很开心。”

……

半小时后，聚光灯打亮，秦升让一众“司机团”上台安排位置，毕竟临时干活也不可能凡事都安排的尽善尽美。

老黄当下就很紧张，毕竟除了初中班级合唱，他就再也没在这种场合里唱歌了。

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舞台虽然简陋，但对面那头的摄像机却是密密麻麻，瘆人得很啊！

连cctv都来了……我去……

对面的一众摄影师这时候的目光都落在忙碌的秦升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心里此刻皆是泛起敬佩——

这真的是一个很有社会责任心的导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