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逢从来不知道昏迷是这样的感受，像是开着车冲到了水底，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开车门逃生，海水没过她的头顶，四肢百骸都冰透了。冯逢眨着眼睛醒来，白炽灯刺得她眼睛痛，别人不知道，可是柯子承最知道她怕亮光，他应该回来了，怎么会不帮她关灯。

这样一醒转，冯逢想起了所有她晕倒之前听到的祁桉说的事，她默默哀求，祈祷那不是真实的，可是又不知道向谁哀求。

柯妈妈看到冯逢醒了，赶紧坐到她床边上，握着她冰凉的手。

“冯逢，孩子，你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冯逢目光有些涣散，转过头望着柯妈妈，她苍白得连嘴唇都发紫了。

“阿姨，我……”冯逢闻着那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忽然一阵反胃，哪怕全身没有力气也立刻掀开被子腿软着勉强跑到洗手间吐了。

冯逢撑着洗手台吐了个干净，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此时落魄的模样，额头上贴着纱布，隐约感觉肿了，而且确实头疼，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像鬼。

时隔十年，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再次袭来，冯逢差点忘记了这种感觉，她眨着眼冷漠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那个面无表情地落泪的人。果然，她是不能够开心的活着的，只要她开心了，上天就又会来夺走她的东西，从来没有例外。可是这一回，冯逢宁愿是她自己去死。

“冯逢！你没事吧！”柯子绪拍着门叫她，他也开始害怕安静的冯逢。

冯逢脚下如同踩在阴湿的泥土里，腿软着走出去，被柯妈妈一把抱住。

“冯逢，你别怕，你别怕，阿姨会在这的，会在这陪着你的，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多么富有同理心的一家人啊，明明她只是个外人，难道还能比血亲更加悲恸么，柯妈妈却急着安慰她。

别怕。这句话，他也说过。是冯逢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只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冯逢那样失魂落魄，眼睛里面空洞一般，她红着眼睛安慰着柯子承的妈妈，她也拉着柯子绪的手。冯逢知道柯子绪其实一直都还没有长大，这应该是他第一次面对亲人的死别，还是他一直以为最依赖的哥哥，而柯子绪也是柯子承最疼爱的弟弟。冯逢觉的此刻连呼吸都是牵动肺腑的，如果能停止呼吸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

那时候也是这样，妈妈去世了，她被大伯母从医院接到家里，大伯母打电话给姐姐让她回来。第二天早上，大伯母带她去吃早饭再送回她自己家，正对上一群正要去上学的孩子，一个个都有妈妈带着，每一个都和妈妈告别。那是冯逢第一次感受到她没有了妈妈，其实后面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她意识到，只是都记不清了。

冯逢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感受到柯子承不在了，但总归不是现在，她感觉不到柯子承走了，他明明应该站在她面前，好好的站在那里。那夜，冯逢住在病房里，她睡不着，恐惧回到了她的身上，无声的医院更像是一座坟墓，冰冷没有生气。

到天蒙亮的时候，冯逢昏昏沉沉的浅睡着，柯子绪从外面进来，看见冯逢蜷缩在病床上，她睡梦中还皱着眉，可见睡得不安稳。柯子绪看着脸色苍白的冯逢，他心里疼着。抛开一切，柯子绪是了解冯逢的，他们知交五年，冯逢尽管心里有结，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这次柯子绪亲眼看见了冯逢昏倒，看见她明明痛苦却还苦苦支撑，柯子绪知道她迟早支撑不住的。

“柯子承，我好冷……”冯逢在迷糊之间还在喊柯子承的名字。

柯子绪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冯逢的身上，冯逢本来睡得浅，头疼着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