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室内,庄重无比,越走若莺越觉得心里发毛,相亲宴按理说是在室外,桃花林里,男男女女互相含情脉脉地偷瞄几眼才是,现在的宴厅里却气氛压抑,还眉目传情呢,连头都不敢抬。
刚落坐,长公主就来了。
“都到齐了?”
“回长公主,四殿下没来。”萝漫从今早就等在四殿下府,连人都见不着。
“那就算了,反正这也不能怪我。”长公主下令开席,随着她的语气轻松愉悦,宴席上的气氛渐渐升温。
男女相对而坐,只一抬头,就是翩翩公子或者粉黛佳人。
推杯交盏,欢声笑语,直到长孙曦来了。
“怎么又来了?”长公主笑容一僵,让萝漫去招呼。
长孙曦的位置在若莺对面,搞得若莺脸色苍白地埋头苦吃,只能找鹂歌求救,两个人的手在桌下拧成一条。
林玥儿站在后面,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一排的玉面公子,最后停在上首的长孙曦,嘁,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长孙曦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折扇摇啊摇,上面的桃花林好像能被风吹动,花香都飘出扇面了。
“宁小姐,听闻宁相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大病一场,不知现在如何?”
若莺视死如归地抬起头,昂首挺胸,挤出一个笑容,“哥哥久病缠绵,不过现在他好多了,多谢四殿下挂念。”
长公主这个月老呵呵笑了起来,“光是吃菜饮酒也乏味了些,今日诸位公子小姐齐聚,不如就行酒令吧!由本宫起头,然后指定下一个人,若是对不出,就罚酒一杯,然后依次往后传。”
一轮一轮的行酒令,总是轮到楚菀,行的雅令对对子,她又对不出来,就喝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玥儿自告奋勇帮忙搀扶楚菀下午休息,这里着实是无聊,闷得难受。
安置好楚菀,林玥儿就把易容卸了,蒙上面,跳窗翻上屋顶,溜进了月夜下的桃林。
这些树是好树,就是实在是规矩,连间隔都一样的宽,林玥儿一边走一边摇头,最后来到了湖边。
有一只小船停靠在岸边在晚风吹拂下荡悠悠的,上面还有一点火光。
一阵剧烈晃动,茶水倒偏了,“宁相现在官大了,排场也大了。”
“怎么着也比不上四殿下啊!姻缘来了,长公主亲自设宴牵线。”林玥儿掀帘弯腰而入船舱,扯下脸上蒙的黑布,坐下的时候又激起一阵晃悠。
“她这是在牵谁和谁呀?”长孙曦笑笑,用手帕擦净桌面,重新添茶,“无珩,走吧!”
一叶扁舟缓缓飘向湖心,左摇右晃,荡得人十分困倦。
“酒令每次从你起,传来传去都会断在楚菀那儿,而中间从无一人点到若莺,一来二去,楚菀可被灌醉了,”林玥儿对于长公主此举有些摸不着头脑,“长孙晴说长公主有意让若莺成为四皇子妃,但是长公主却一直抓着你和楚菀,几个意思?”…
“长公主才没这么多闲情参和我的事,不管她是计划出了偏差,还是本意如此,背后都有几番谋划,”长孙曦把帘子挽起,好让清风直通而入,“现在京城貌似已成定局,但是长孙啟和大夏那边仍旧没有退兵,带兵之人还是长孙昊。”
“不知道长孙啟为何执意要攻下大夏,现在大夏士气正旺,云霄这个夏帝在边境亲征,和启国军队势均力敌,两方僵持不下,很快长孙昊这边就会吃不消,损耗太大,他们天时地利人和每一样站边,惨败的概率更大。”林玥儿上任后的第一份奏折就是请求收兵,但是长孙啟视若无睹,管你是联合上书还是百姓请愿,他是铁了心要和大夏死磕。
“他或许是想趁着大夏内部动乱,军心不稳,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但是千算万算,算漏了长孙昱,算漏了老夏帝去世,云霄倒是借机重夺政权,一统大夏,他就是死不承认自己失败罢了。”
林玥儿听着听着笑了起来,“长孙昊倒成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但是他确实有大将风范,楚老侯爷也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长孙曦不置可否,“虽苦了他,但是也少了一大隐患,大夏日益变强,也是要抗衡一下,好了,我们回到今日的正题。”
“正题?”林玥儿反应一会儿,“是殿下你未来的皇妃人选?”
长孙曦仰头猛灌一口茶,皱起眉,认真的看着无知的林玥儿,“你不觉得这很蹊跷不寻常吗?”
“有啊!”林玥儿也是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还急起来了,“不是说了背后有几番谋划吗?我认为是长孙啟托的长公主,但是有一点不明,为何他不直接下一道圣旨,干脆了当,何必要这样拐弯抹角?”
长孙曦像是心生放弃,转头看向窗外,“我们先解决眼下的问题,长孙啟选的是哪个?”
“多半是若莺。”林玥儿盯着茶盏里一圈一圈的涟漪,茶叶浮浮沉沉,忽明忽暗。
“为何?”
“直觉。”
长孙曦关上窗,正视林玥儿,“月儿的直觉虽准,但,凭何直觉?”
“凭何?”林玥儿略略沉吟,后抬头正视长孙曦,“我总觉得长孙啟对宁家的态度暧昧不清,当选太子妃既是荣耀,却也危险,稍有不慎,连带着家族万劫不复。”
“你是说捧杀。”
“我的直觉,但这一直觉无明确根据,只不过现在太子没得争了,就剩殿下你一个,长孙啟是个疑心重的人,若是楚菀当选太子妃,楚绎日后也会是出色的武将之才,楚家又恢复往昔地位,这很容易造成大夏赫连氏的局面,而若是若莺当选,那就是苏醒的前车之鉴,怎么选,楚绎那里还好控制,而宁家极易生变。”
“这样一来,那不是楚菀了吗?”长孙曦听着这转一大圈,还是回到了楚菀身上。
林玥儿也很苦恼,趴在桌上,“这就是我的纠结所在嘛!但我还是以为是若莺。”
“这么说月儿打算紧随直觉?”长孙曦轻叹口气,肩靠在船舱木板,“若是能及早完事,也无需纠结人选了。”
“及早完事?”林玥儿指节轻扣桌面,“确实,大计一成,管他长孙啟有多少计较在心,我们爱选谁选谁嚯!”
长孙曦的折扇毫不留情地敲在林玥儿脑门,严声质问:“爱选谁选谁?”
林玥儿捂着脑门,狠狠地咬牙,忍字头上一把刀,再忍会儿,“是,我说错了,不是我们,是殿下爱选谁选谁。”
这次长孙曦直接将折扇往桌上撒手一丢,负手出了船舱,幽幽留下一句话,“月儿你的庚帖还在本殿下这呢!”
“庚帖?”烛火啪的炸一声,林玥儿嚎叫着双手抱头在桌上打滚,她怎么忘了婚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