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生辰的夜晚,董芳菲的心里,竟然不合时宜的、涌起了对赵澈的担忧。
片刻之后,绿竹和红桃两个,捧来了赵澈的衣衫:“芳夫人,衣服取来了。”
董芳菲自己不想进屋去,想到赵澈正在沐浴,她可不愿再经历一番方才的尴尬,便指挥着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把这些衣裳送进去。”
谁知绿竹和红桃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又齐齐望向董芳菲,脸上都是一副噤如寒蝉的模样。
“怎么了?”董芳菲觉得奇怪,便问。
“芳夫人有所不知,侯爷沐浴的时候,不喜我们下人前去打扰。”
董芳菲不以为意,她的确听说,赵澈不喜欢丫鬟伺候,但是,就算不喜,也不至于,将两个丫鬟吓成这样吧,便轻巧道:“不过是送个衣服进去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是我让你们送的。”
可是,那两个丫鬟,听了董芳菲的话,此刻竟齐齐手举衣物,跪倒在地,哀求道:“芳夫人,还请您绕过我们吧,别让我们进去。”
董芳菲这下子,是更奇怪了,她打量了绿竹和红桃二人一番,见她们面色苍白,战战兢兢,不像是装的,好像,屋子里的人,不是赵澈,竟是个会吃人的大老虎。
“不过是送个衣裳罢了,你们怎么吓成这样?”小春站在一边,也觉得奇怪。
绿竹缩了缩肩膀,缓缓开了口:“芳夫人有所不知,以前,同我们一同入府的,有个叫彩屏的丫鬟,有一日,侯爷沐浴时,那彩屏未经传唤,偷偷溜了进去,想要伺候侯爷,可是,可是,却被侯爷命人绑了,送进了军营......”
“军营?”董芳菲骇然,她没想到:赵澈,竟是个如此狠戾之人。
将一个年轻的婢女送到军营,又不能充军,还能有什么作用?自然是,发配到军妓营中,充当那种作用......
毕竟,军中的士兵们,大多年轻气盛,又日日值守岗位,一腔精力,总是需要适度疏解的。
虽然,董芳菲心里明白,这个彩屏,十有八九,是生出了几分野心,想要借此机会,被赵澈看上,从此一步登天,成为半个主子。
但,纵使彩屏有错,打骂一番也就罢了,再不济,还可以发卖出去,将她送到军营,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小春站在一边,听了绿竹的这番话,对燕南侯,可谓是畏惧非常,一想到自己方才,差一点就开罪了侯爷,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啊,侯爷还说,以后,谁要是敢效仿彩屏,就是和她一样的下场,被送到军营去。”红桃接着开口,一想到军营那种地方,红桃的身子就是一阵瑟缩。
绿竹和红桃两个说完了,见董芳菲脸上露出了恻隐之心,便继续哀求道:“芳夫人,还请您可怜可怜我们,绕过我们吧。”
“是啊芳夫人,我们不想被送到军营去。”
原来,她们两个,不敢进去送衣裳,竟是这个缘故。
董芳菲暗中揣测着:纵然赵澈沐浴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她进去,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好歹,他们都是拜了堂成了亲的人。
不经意之间,董芳菲,竟将自己视作了赵澈的人,而她自己,或许还未意识到这一点。
又见两个丫鬟跪地哀求,董芳菲走体谅了她们的惊恐之心,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两个起来吧,我来送!”
董芳菲抱着一叠衣服,跨过屋门,往室内走去,屋子里静悄悄的,连水声也不曾闻得,她以为赵澈已经沐浴完毕,便跑了进去,谁知,屏风后的那个男人,竟然一动也不动。
董芳菲又走进了几步,朝屏风后略略一瞧,只见赵澈的头仰靠在浴桶边缘,下巴偏向一边,双眸闭着,显然是睡着了。
从她出门,再到进来,总计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沐浴中的赵澈,竟然能睡着,可见,他是有多困倦!
但过了这么久,又是她用过的,浴桶里的水,必然已经凉了,泡的太久,他真的会着凉生病的。
董芳菲不敢大意,忙轻咳了两声,想要唤醒赵澈,可赵澈,仍旧闭着眼睛没醒。
董芳菲无法,只得喊道:“侯爷,侯爷,醒醒!”
赵澈朦朦胧胧的张开眼,顺势便要站起身来,董芳菲见了,忙背过身去:“哎,你......”
男人这才意识过来:自己此刻,已经离开了军营,身处家中,而且是在董芳菲所在的千紫院里,他稍作停顿,便又缩回了水里,只对着董芳菲的背影道:“我衣服呢?”
“哦,在,在我这儿!”
董芳菲仍旧背对着他,不敢进去,她垂眸望着自己怀中的一摞男子衣物,陷入了踌躇。
“你不拿过来,我怎么够得着?”赵澈此刻,又不能离开浴桶,只能没好气道。
他可能是猜到了女子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现在整个人,都在水里,你看不到。”
男人不说还好,他一说,董芳菲的脸,蓦地从绯红转为血红,但她必须得将衣服拿过去,否则,赵澈没有衣服穿,情况只会更糟糕。
董芳菲只得抱紧了衣服,将一张脸埋得低低的,眼睛只盯着自己足尖前的一块地,凭着对室内空间的直觉,朝浴桶的方向走去。
幸好,浴桶边有一张放衣服的木椅,董芳菲将男人的衣服放在上面,终于松了口气,她迅速的转过身,一溜烟就跑到了屏风外。
自始至终,她都没敢抬眼去看赵澈,所以,她并并不知道,男人盯着她畏畏缩缩的动作,一双漆黑如潭的眼眸中,已经溢满了笑意。
等赵澈起身,穿上了衣服,董芳菲又唤了丫鬟们来收拾屋子,这一切收拾妥当,已是亥时,丫鬟们都识趣的退下,毕竟,已是该休息的时刻了。
赵澈此刻,穿着一身霜色的家常长衫,墨发乌黑透亮,似乎还沾着方才沐浴后的水汽,他坐在塌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对董芳菲道招了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