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就这么走了?
这样,倒也好。
省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不知怎么的,女子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下来,既是为了满心的委屈,也是为了这无法自主的命运,当然,还有昨晚的一切......
李嬷嬷见她起床后,一言不发,只坐在镜子前发怔抹泪,便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莲子汤过来:“小姐,你饿了吧?吃点东西?”
董芳菲只摇摇头:“嬷嬷,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女子明白,自己心中的苦楚,哪怕是李嬷嬷这样亲近的人,也不能理解,毕竟,在名分上,她早就是赵澈的女人了。
李嬷嬷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和镜子里那张含泪的眼睛,动了动嘴,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端着莲子汤,又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董芳菲一个,昨晚的一切,犹如一个阴魂不散的梦魇,反复在董芳菲的脑海里搅动。
虽然不愿意去想,可那些记忆,犹如用刀,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脑海里残存的记忆中,有男人胸前的一片精壮的肌肤。
虽然屋内只点了烛火,光线朦胧,但男人胸前右侧的那一道凌冽的疤痕,还是印在女子的瞳孔深处。
当时的她,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惊恐万分,只匆匆瞄了一眼那伤疤,虽觉得那疤痕有些骇人,却也来不及深想。
可是此刻,安静下来的她,忽然觉得,那个疤痕的位置,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对了!
一年多前,她救下的那个人,就是伤在胸口右侧那一处!
难道,赵澈,就是她救下的那个人?
说起来,那还是前年的冬月,当时恰逢外祖母六十大寿,母亲本来,是要亲自带着贺礼回娘家祝寿的,可是临行前,二弟三弟接连染了风寒,并未痊愈,母亲忧心两个孩子,便留在了家中,只能让董芳菲带着贺礼,在丫鬟小厮的陪同下,赶往外祖家庆贺。
外祖家在福安城,距离松洲城有几百里之遥,地处岭南沿海地区,因临近海边,而气候温润,海岛风光,自与别处不同。
所以,外祖母的寿辰结束后,董芳菲就在外祖家多住了些日子,想着将这周边的风貌浏览遍了,才回家去。
那一日,正是十五,是妈祖庙上香的日子,董芳菲从未去过妈祖庙,以前常听母亲提起妈祖娘娘,心中着实好奇。
可是,当日,外祖家里来了客人,外祖母、舅母和表姊妹们,都待在家中待客,再说了,她们对妈祖庙会习以为常,并不像董芳菲那样新奇。
董芳菲想出去见识见识,她推说身子不适,留在了自己屋子里,而后,留下小秋假扮她躺在床上,而她自己,则带着小春,偷偷溜了出去。
妈祖庙,坐落在外祖家附近的福安山的山顶,为了考验信徒的虔诚,通往妈祖庙的正道上,弯弯绕绕的,建了上千级的台阶,一步步爬上去,得花上半天时间,还会把人累个半死。
董芳菲自小最怕爬台阶,感觉那些东西,几乎会把膝盖磕碎,便带着小春,寻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往山顶上走去。
当然,那一日,她们并未抵达山顶的妈祖庙,也无缘叩拜妈祖娘娘。
主仆二人,顺着小道,走了几里路,却在路边的丛林里,见到一个一身盔甲的男人,当时,那人的头掩在草丛中,头戴钢盔,脸上又沾着血污和泥土,董芳菲看不清他容貌。
只发现那人胸口处的盔甲,被划拉出一个口子,一只利刃扎在那里,伤口仍旧不停的往外渗着血,那人躺在地上,已说不出话来,只发出轻微的呻吟。
除了胸口处的一处大伤,这人的胳膊、大腿、小腿上,也有大小不一的擦伤,只不过,都不算致命,只有胸口的那一处刀刃,因为距离心脏近,因而很有危险。
地上的草丛里,蜿蜒的数米,都是淅淅沥沥的点滴血迹,再往前看去,竟是数个乱七八糟横在地上的黑衣人,那些人身上伤痕累累,血渍遍布,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小春见到这情景,吓得尖叫一声,拉着董芳菲便要往回跑,董芳菲听着那痛苦的呻吟,心中不忍,终究还是回过身去。
董芳菲见那呻吟的人,穿的铠甲,是本朝军中的样式,便猜测他可能是这沿海军营中的士兵。
而至于那些不远处的黑衣人,有的被划破皮肤,有的被挑下面巾,董芳菲看到,这些黑衣人的身上脸上,都有可怖的刺青。
身在岭南一带,董芳菲常在街上的公告榜上看到这样容貌的人,一般,都是官府在悬赏捉拿作乱的盗匪。
所以,这些黑衣人,一看就知,必不是什么好人。
而那名士兵,应该是与这群人纠缠打斗,才落到了如此地步。
董芳菲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恻隐之心,当然,还有与生俱来的正义感。
她自小常在茶园中玩耍,山林中难免磕磕碰碰,便在随身的荷包里,装着上好的金创药,而后,医治自己的小伤小擦有了经验,她还给林子里的野兔、茶农家的看家狗,都医治过外伤,平日里,又时常翻看医书,也看过那些外伤病例。
所以,见这士兵胸口中刀,董芳菲并不十分畏惧,她走近了些,在那士兵身边蹲下,垂下头颅,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发现那伤口边缘,仍旧不断渗出血来。
而至于那把刺入肌肤的银色利刃,扎得极深,不仅如此,因为刀刃就扎在胸口上,男人一呼一吸之间,胸膛起伏,带动伤口,所以极度疼痛。
董芳菲抬头瞧了瞧周围的山坡,这山林里,过路的人少,她若是不救这人,他便会有性命之忧。
董芳菲心里一横,立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且忍一忍,我帮你把刀拔出来。”
董芳菲对那士兵说了一句,没听到他回应,但是他原本痛苦的喘气声,却明显减弱了,可见是听到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