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母虽说上了年龄了,生活的艰辛使她早早的两鬓斑白,但她依然耳清目明,听到莲娘忧心仲仲的话语,想到儿子田七郎被关在衙门生死未卜,她的眼框微微发红,眼中含着点点水光。
何老丈右手轻抚着自己银色的胡须,他沉思片刻,轻叹一声,“七郎近日有牢狱之灾,却无性命之忧,你们只管安心在家等待。”
田母呆呆的立在那里,恍若未闻,她的思绪万千,脑海中那一天的记忆犹如走马灯般流转。
位于山脚下的东庄仅有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依着山势建造自家的房舍,遥遥相望,唯有两座破旧的院落紧紧挨着。
“咚咚咚~~”
“咚咚咚~~”
“七郎在家吗?”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浅青色窄袖衫襦,上面打着补丁,脸色蜡黄的年轻妇人打开院门。
“小娘子,七郎在家吗?”
年轻妇人微微曲膝,行了一个万福礼,笑着说:“原来是武员外亲至,官人进山打猎去了,母亲让我请大官人在院中歇息片刻。”
武承休闻言,微微点头,转身吩咐两个仆人,“李顺,把我备好的那份薄礼给何老丈送过去,李应,随我来。”
武承休踏进院门,只见院内竖着三间土房,墙体因年代久远,早已破败不堪,房檐下挂着些许兽皮和杂物。
土房的东边长着一颗碗口粗细的桑树,一捆捆劈好的木柴整整齐齐地挨着桑树摞成堆。
院中央摆着一张方形的石桌和四个石凳。不远处,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圆形的杌子上搓麻捻线。
老妇人见武承休来访,连忙起身行了一礼,“武大官人今日来东庄,可是索取皮货的?我儿七郎收了你的定金,进山打猎数日未归,待我儿获得毛皮,定会给府上送过去。”
武承休心知老妇人素来不喜七郎与他来往,也不在意,还了一礼,吩咐仆人李应把薄礼摆在石桌上。
武承休笑着说:“前段时日犬子定亲,特意遣仆人请七郎来家中吃酒,不曾想,七郎进山打猎去了。隔日,七郎给家中送了一头鹿就匆匆离去,只怪李应不会说话,叫我和七郎生生错过。”
老妇人见石桌上堆满各种米面、肉类,应季蔬果,连忙拒绝,“武大官人,我儿才收了你的银两,怎能再接受你的周济?使不得呀!”
武承休微微一笑,“我看房檐下挂着些许虎皮、狼皮,足够抵上我的银子数,七郎又为何匆匆进山?”
老妇人微微一怔,面有难色,“大官人要购买家中所存的皮货,我儿把毛皮取下来一一查看,谁知都被虫蛀了,上面的毛也都快掉光了,怎能送到府上。”
武承休闻言,劝慰道:“巧了,我想要的皮货,本来就不用毛。李应,去把这些毛皮取下来,收好。”
立在武承休身后的仆人李应二十六、七岁,身体魁梧健壮,他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房檐下,把挂着的毛皮一一取下来。
李应看着手中卷起来的皮子,十分嫌弃,皱着眉头不停的嘟囔,“毛都掉光了,这些毛皮能做什么?大官人莫非得了失心疯,怎能做这亏本的买卖……”
武承休听到李应的抱怨,生怕田家婆媳尴尬,呵斥李应,“休要多言,你只管按我的吩咐行事。收好了毛皮,你就去隔壁何老丈家中料理些杂事。”
李应见武承休动怒,只得前往隔壁何老丈家,走出院门时,心中不甘,碎碎念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好心当做馿肝肺!”
老妇人见此情景,她的眼睛直直得盯着武承休,过了片刻,老妇人吩咐儿媳:“莲娘,你去看看灶上的米粥熬好了吗?快些把水烧开,待会要用的。”
年轻妇人点头答应,转身进了自家的厨房。
老妇人见儿媳离去,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武承休,“武大官人,我们贫苦人家,每日为三餐忙碌,没有多余的空闲与你相交,还望大官人多多体谅,以后莫要来往了。”
武承休不以为意,满脸堆笑,“丽邑的人都知道我素来喜欢结交朋友,朋友遍天下。我与七郎一见如故,乃是忘年之交,你家母贤子孝,我怎能错失良友!”
老妇人正要推脱,只听到门外传来异响,一个十二、三岁的僮仆跌跌撞撞的冲进门来,大喊道:“大官人,你快去看看吧,公子的脸色一会儿青紫,一会儿惨白,大哥去寻何老丈了!”
老妇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念叨:“这让我如何是好?七郎临出门再三叮咛,一定要照管好公子……莲娘,快随我来。”
隔壁何家的一间土房内,一个青衣少年孤零零地躺在木板床上,他的双目紧闭,脸色不停的变幻,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从额头滚落。
何老丈随李应急匆匆赶来,他冲到青衣少年的身前,右手犹如筛糠,颤抖着帮青衣少年把脉。
何老丈的脸色像是被青衣少年传染一般,一样变幻莫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公子的情况有变,是生,是死,就看近日了……我要守在公子身边,田大娘,你们回去吧!”
何老丈面无表情,“从今日起,我要关门谢客,多有冒范,还望田大娘,武大官人多多见谅!”
田大娘一行出了何家的院门,只听“咣当”一声,院门快速的紧紧闭上,她正要开口打发武大官人他们离去,却听到远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大官人!不好了!田七郎打死了人命,被人捆了押往县衙,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我儿怎会伤人性命?不可能的!”
“母亲!你莫要着急!”
“灵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禀大官人,你们走后不久,我上街办事,看到田七郎被人五花大绑捆了,打听了半天,才知田七郎伤了人命,我就赶过来给大官人报信。”
“小娘子莫要担心,照顾好田大娘,我与七郎忘年之交,怎能看着他落难。”
“李应!备马,快随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