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冯相如惦记牵挂的红玉此时独自一人行走在荒山野岭,冥冥中,她似有所感,蹙着秀眉眺望遥远的岐州。
想起当初和冯相如情意浓浓之时,他曾许下承诺,愿娶自己为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个誓言让她为之沉醉,意乱情迷。
她以为他们会有一个美好未来,夫唱妇随,儿女承欢膝下……
他们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畅想着今后夫妻如何相处,举案齐眉,互相倾诉着教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可惜天意弄人,脸色铁青的冯老丈突然踹门而入,声色俱厉的训斥儿子不知检点,败坏门风。
那犀利的言辞犹如一瓢冰冷刺骨的雪水,毫不留情的泼在她的头顶。
聘者为妻,奔着妾……
冯老丈字字诛心的话语让他们羞愧难当,冯相如更是低着头,惭愧的羞于见人。
红玉这才明白,人界的世俗容不得一个女子半夜三更与人偷偷相会。
她并非自己对冯相如所说的邻家女,而是一只修成人身的狐仙,人妖殊途,异族的身份经不起冯老丈的盘根问底。
哪怕他们是真心相爱,也逃不过人心的猜忌。
看着站在角落不敢吱声的冯相如,红玉就明白他应该是在忏悔自己的轻佻、不自爱。
想起这些往事,红玉幽幽的叹息,她还是放不下那段你情我浓的美好时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红玉在荒山野岭中又转悠了两圈,原本空无一物的半山腰凭空出现一座大户人家的宅邸。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提着两个大字,“黄宅”。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婢女提着昏黄的灯笼迎了出来,笑着说:
“红玉姑娘总算来了,夫人这几天一直在家念叨着姑娘,打发我在大门口守着,等姑娘一到就请进内宅。”
婢女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不时的提醒红玉注意脚下,她们穿过假山回廊,就看到内宅一片灯火辉煌。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满脸笑意的踏出房门,身后还跟着几个贴身伺候的仆妇,她一把攥住红玉白皙滑嫩的手掌,娇嗔的责怪道:
“玉儿,我托人捎去多少封家书,盼着你到姨母家小住一段时日,谁曾想你总是推三阻四的,该打!”
嘴里抱怨着,中年美妇高高的举起手掌,可惜舍不得弄疼她的心肝宝贝,最终负气似的轻戳红玉的眉心,
“你呀,你真真是我前世的冤家。”
红玉主动揽过姨母的胳膊,脸蛋依偎在她的肩头,撒娇道:
“姨母~~姨母~~人家不是来了吗?”
中年美妇没好气的瞪她,
“不是我催促你,你舍得过来?你当我不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穷酸秀才冯相如。”
突然听到心上人的名字,红玉的心猛地抽搐了几下,是她当初决定挥剑斩情丝的,现如今再旧事重提,只是徒增伤痛。
她即使想反悔,也已经于事无补。
他如今家有娇妻,还有麟儿承欢膝下,他们终究是情深缘浅,有缘无份……
红玉强压下心底的痛楚,含糊其辞,
“我早就忘了他,他的如花美眷还是我做得媒,若是还……惦记他,怎么会赠他银钱,让他去向卫家提亲。”
中年美妇看着死鸭子嘴硬的红玉,装作深信不疑的模样,
“你做的对,人界的姻缘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无媒无聘怎能做夫妻?”
“更何况插在你们中间的鸿沟是人妖殊途,他只有短短数十年的寿命,等他百年之后,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怎会记得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女子?”
看到红玉眼神迷茫,中年美妇见好就收的转移话题,
“三娘听说你要来,天天在家翘首以盼,就等着你来了可以和她作伴嬉闹。”
红玉这才醒悟过来,四下张望,
“姨母,怎么不见三娘?”
中年美妇笑着说:
“你表兄九郎早上过来接三娘去他家玩两天,他还一本正经的保证后天就把人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红玉点点头,笑着揽住中年美妇纤细的柳腰,献媚的笑着,
“姨母,不认识的人见到咱们站在一起,一定会认为咱们是嫡亲的姐妹花。”
中年美妇轻拍红玉的手背,笑着说:
“就你嘴甜,会哄人开心,难怪三娘经常抱怨说你才是我亲生的,我最疼你,她是我从荒郊野地捡来的。”
与此同时,何子萧同黄九郎围着圆桌推酒把盏,聊得不亦乐乎,陪坐的黄三娘忍着困倦,嗅着空中浓郁的酒气,小声催促道:
“九哥,时辰不早啦,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吧!”
黄九郎的眸子里闪过诡异的寒芒,他突然有点厌恶自己的表妹,绝色的容颜让他越看越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的眼眸突然一亮,那妖异的红光对着自己的表妹,蛊惑道:
“你困了,先去屋内歇息。”
三娘双眼失去焦距,如游魂般走进里屋,退去外衣躺在睡塌上,紧接着合上沉重的眼皮。
何子萧正要起身追着三娘一起回房,却被情绪不佳的黄九郎挡住,阴阳怪气的调侃道:
“怎么?心急了?当着我的面就迫不及待了?”
何子萧重新坐下,端起酒盏小酌一口,唇角微勾,
“她可是你推到我面前的,你现在想后悔了?”
“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为了你,我可是连命都舍了,现如今我起死回生,接替了太史的肉身,也接手了太史生前惹下的官司……我这样,还不如si了算了……”
看着何子萧寻死觅活的样子,黄九郎耷拉下眼皮,低声说:
“当初是你执意要与我相好,我本不愿,慢慢的被你痴心感动。可是我们在一起,终是害的你得了恶疾,你若是听从大夫的医嘱,我们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不想让你另觅娇妻,更不想害你再次踏入阴曹,若不是上次判官惜才,你才好运的借尸还魂,你以为还能第二次起死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