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墙上放哨的青衣青年突然缓缓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如见鬼一般颤抖着嗓音,“有,有人出来了……”
他旁边那个执着剑的中年男人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望无际的雪地,一点移动的红色似乎在证实着什么猜测,突然,中年男人双手一抖,剑“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他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双眼睁大,“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活着走出欲雪腾?
一定,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青天雪地,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没有尽头的雪白,此刻,天空中还飘落着细小的雪花,远处是两座雪白的大山,正是欲雪腾的核心之地,而那抹红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两座大山,向这座孤零零的城墙走来,速度不快,却仿佛踩在了看守这城墙的数十位剑者的心上,每一秒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踩的支离破碎。
时间如此煎熬,十二名剑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渐渐清晰的身影,身躯皆是僵直,仿佛在等着什么审判。
那鲜艳的红色,仿佛是狰狞的鬼魅,一点一点吞噬掉所有人的呼吸。
“他到底是人是鬼啊……”
有人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听不出是绝望还是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那身影终于清晰起来,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看不出年龄,头发被束在脑后,露出俊美绝伦的容颜,若非那人身躯修长高大,一时竟让人无法分辨男女。一双冰冷的眸子,似乎吸走了所有温度。那身红衣在风中肆意挥舞,顷刻间夺走了所有色彩,十二剑士皆是心脏一停。
那人手中携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剑身流利顺畅,光泽耀眼,上面有什么图纹若隐若现,被那人白皙修长的右手拿着,一时竟有一种嗜命的美感。
这幅画面让十二剑士内心震撼,喉间发紧。那人那双冰冷的眸子,淡淡扫过所有人,那双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更加幽深了。
有人挣扎着发出颤巍的声音:“……敢问来者是……是谁?”
那人勾了勾嘴角,笑意冰冷寒凉,他垂眸,眼底沉淀了一些东西,当即拉紧了所有人的心弦,十二剑士无一再敢出声。
半响,冰质却温和的声音浮进所有人的耳膜,那人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欲雪,”
“欲雪腾走出来的人,就叫欲雪吧……”
十二剑士无一不被他的气场压制,每个人的喉间都似乎被什么力量堵住。又安静了数秒,终于有人冒险再次发声,是那位青衣青年,只见他脸色苍白,双手也握得一片青灰,他紧张着开口:“阁下……阁下想做什么……?”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时间十二剑士都煎熬着,等着答案。
欲雪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直视那青年,目光清冷,“欲雪腾外,谁是霸主?”
青年见他心思高远,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回答道:“当,当属赤北领·福临·凰泽。”
欲雪轻轻点了点头,双眼缓缓隐晦了下来。
十二剑士见状以为性命可保,皆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浑气,十二人都下意识放松了些许。
突然,十二剑士眼中闪进一道厉光,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惊觉脖间生出一丝温热,下一刻,十二颗人头纷纷掉落,血液似水墨一般浸染在了这如白纸一般的大地上。
欲雪收剑,神色冰冷,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听不出什么感情,只见他轻撇过散倒一片的尸首,无视那十二双眼睛的惊恐,淡漠道:“我很喜欢欲雪腾外的那句预言……”
“欲雪腾走出来人的时候,
……就是你们末日的来临……”
欲雪不在停留,一直向南走去。
“赤北领……福临……凰泽吗……?”
就从你开始好了。
……
福临大陆,城郊茶馆。
“欲雪腾是什么地方?你他娘的,这都不知道?”身穿法袍的法师放下手中的茶杯,激动的一拍桌子,微胖的身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发出轻微的晃动,不太大的眼睛一睁,眼珠溜溜的转了几圈,缓缓扫过在座的另外三人,神秘兮兮的一笑,声音拔高,“欲雪腾可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啊!”
“那里面魔鬼横行,恶鬼作怪,人若是进去了,顷刻间化为白骨都是痛快的……”
四周喝茶的人都被这声音所吸引,竖着耳朵听着这秘门八卦,但凡沾了欲雪腾这三个字的事情都具有禁忌和神秘感,让人恐惧又好奇。
这一桌四人有位剑士,中年黑衣,他闻言冷笑一声,“真有那么可怕?我看倒是个骗局,谁不知道那里面藏着巨宝?说不定咱们都被有心人给骗了!”
“啧啧啧啧啧……”那法师撇了撇嘴,眼底浮现了一丝轻蔑,“无知啊无知,你可知道福临皇城的那位预言大师“无瞳”死后的遗言?”
说到这里,整个茶馆就像被点了什么穴道竟诡异的安静起来,整个茶馆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压抑。
过了半饷,才不知什么人打破了这寂静,那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仿佛在幽幽念着什么法咒:“……欲雪腾走出人的时候……就是我们末日的来临……”
“呸!晦气……!”
一时间,众人纷纷激烈讨论了起来,有人大胆地扯着嗓子道:“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鬼地方真的就有人会出来?难不成恶鬼还能化了人身!?”
“问得好!”那法师再次拍了一下桌子,神色激动,“不满各位,家师曾向我透露过一二,今日有缘,这秘闻我也不好独藏,说与大家就当茶后闲聊也罢!”
有茶客好奇心重,早已迫不及待,闻言更是连连附会:“法师快快道来!”
“是啊是啊……!”一时间,所有人都眼睛发亮,期待着一解好奇之快。
那法师也不着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大口品完,一抹嘴,大声娓娓道来:“家师有言,这欲雪腾,以前其实是个美丽富饶的大陆,后来世间恶鬼横行,人心危危,当时人类都沉迷于长生之道,剑术、法术、道术都被荒置,眼看生灵涂炭,世界即将末日,有人提出了用活人封祭,以生灵之源做封,以生源之魄做祭,整整一个大陆啊,就这样拱手献给了那些嗜血的鬼怪,随即两座大山从天而降,从此冰封四方,沉雪不化。欲雪腾再没有其他色彩,家师说,活人封祭,有违天理,我们迟早要遭报应啊!”
众人听得一阵唏嘘,一时间被这闻所未闻的说法牵制了心绪,有人不安的低声喃喃道:“……守着欲雪腾的十二剑士知道这些吗……?”
“……十二剑士会保护我们的吧……?”
“十二大陆各派去了一位顶级剑士,若真有什么人出来,想必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别的不说,就我们福临的四皇子凰泽一出手,那绝对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奈何他一个欲雪腾走出来的怪物,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有人说的是唾沫星子乱飞,手脚并挥,生怕没人注意。
法师见众人开始较真,连忙笑着打断:“诸位都各有高见,但天命难测,又岂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况且我也只是听家师随便说说,这欲雪腾秘闻没有上千种,也有上百种奇异的说法,家师活着的时候就性情多变,喜欢胡言乱语,故此不可信也,不可信也……”法师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又继续道:“这其中真相已被雪藏千年,现天下安和,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倒不如品个小茶,痛快痛快,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见这法师突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茶客一时间只觉得此人莫非是什么世外高人?心中悠然升起一片敬畏之意,都连忙点头附和,生怕不给这法师面子。
已至深夜,茶客本就不多,大多又都是留宿的,小二便早早上了门闩,等着客人聊得尽兴回房,他也好熄灯打烊。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打断了这些聊成一片的茶客,小二连忙起身来至门前,问了句:“可是留宿的?”
见状茶客们也都起了好奇,如此深夜才来留宿,倒是罕见,一时都纷纷停了下来,斜眼或扭头看着那门口,心中思索着会是位什么样的客人。
众人只听见一个略显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清风拂过的平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开门。”
这便是回答了。
小二也没有多想,便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下意识觉得拥有这般美好嗓音的人,定当是位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他定神看着,门缝被他轻轻缓缓的打开,下一刻,小二整个人呆在原地,微张着嘴巴,双眼睁大,心脏都漏了几拍,连侧身让路、请客人进门都忘记了。
茶客们原本气定神闲的样子也都因眼中的人僵了僵,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都像入了魔一般。那位原本神人一般的法师也瞪着不大的双眼,喉结动了又动,茶杯从手中掉落,茶水洒了一身都没有作出反应。
直到那红衣男子不悦的再次开口才打断了这僵住的气氛,“找间上房。”欲雪的目光淡漠的轻扫过那小二,一双似是含着星辰大海的眸子即便没有一丝笑意,也足以让小二心脏骤停,小二连连点头,回过神来,带着这位红衣男子上了楼,众人视线不自主的紧紧跟随着这红衣男子。
直到他的身影被屏墙隐没,那些客人才同时不舍的收回视线,又几乎同时的深呼出一口气,一个粗汉粗哑着声音感叹着:“太他娘的好看了!没想到我这辈子竟还有这等眼福……!”
一时间感叹声四起,无一不被这人的相貌所惊艳到。
倒是那位法师又乱转起了眼珠子,嘴角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不知打着什么心思,那位黑衣中年剑士和他对了个眼色,两人似乎暗定了什么主意。
不多久,小二刚从二楼下来,就被唤到了法师那桌,那法师不怀好意的掏出一锭银子眯着眼看着小二,眼中泛着算计之意,右手还不忘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法器,满是威胁的低声问道:“那红衣人在哪个房间?”
“怎、怎么了?”小二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法师拿出自己的法器,轻轻抵在了小二的腹部,眼中的阴森,让小二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小二整个人僵软了几分,他下意识的哆嗦着声音,苍白着脸全盘托出,“在……在东房,最……最右那间。”
法师收回法器冷哼一声,满意的把银子扔给了小二,小二恐慌的接了几次才接住,心知如此不妙,脸色愈发苍白无力,但无可奈何,只得紧张不安的摇头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