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龙随意挥了挥手,指尖闪过暗红色的光焰,一只红色的小蝙蝠从火焰中飞了出来,翅膀上还残留着从火焰里带出的的火苗,即将熄灭。
只见那红色的蝙蝠围着妖龙飞了两圈,随后便一溜烟儿不知飞哪去了。
琉鲸压下心中的疑惑,佯装镇静。
那妖龙又施法变出了三座椅子来,然后坐在其中一个上面撑着脸闭目养神,再不多言一句了。
这幅美少年闭目撑面的画面,要是被寻常人看去,定会被震慑。虽是无害清纯的少年,却也美的蚀骨侵髓,恍惚间便能夺人心智。
琉鲸把视线移开,压住渐渐不稳的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琉鲸也要在椅子上睡着时,那鬼帝终于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味。
只见原本灰白的天空染上大片墨色,清新微凉的空气也被一股黑色的雾气笼罩,浓重的血腥恶臭味让人作呕。
“好大的阵仗。”妖龙冷笑着挥了挥手,一切瞬间恢复如初。
视线渐渐清晰,那第三座椅子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人。
琉鲸试图一睹真容,却只能看到一身华丽的黑衣裹着一团人形的黑雾,再一看,只是皮肤上浮着一层黑雾,欲看清时,眼却突然一疼,琉鲸立即闭上眼睛。
妖龙见状低笑一声,“他不喜别人看他。”然后又朝着鬼帝不咸不淡道:“鬼上君,今日可不是让你欺负人来了。”
“孤自然知,孤这不是无聊寻点乐子吗,汝看汝不也被孤逗笑了?说吧,找孤何事?”这鬼帝的声音威严磁惑,乍一听,竟让人想要屈膝跪拜。
“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妖龙坐正,转头的看向那团黑雾。
那鬼帝闻言,原本整理衣摆的手停了下来,语气微有不快:“汝要讨?”
“我要从欲雪腾出去。”
鬼帝闻言脸色大变,猛的起身。
与此同时万鬼齐鸣,鬼哭狼嚎,天空和空气被黑气瞬间浸透撕裂,琉鲸只觉得五脏六腑被压迫的要流血了。
“孤当汝是在开玩笑。”鬼帝的脸色阴沉,但听这语气似乎已经愠怒,挥袖欲走。
妖龙视若无睹,淡淡道:“想不到,堂堂的鬼上君还会赖账,这要是传了出去……”
鬼上君恼怒的打断了他,“汝无非是让孤搅碎他的心智。他已经如此,孤如何忍心?当初……罢,除了这件事,孤都可以应许,赖账又如何?”
“孤不在乎。”
妖龙面色微变,双目通红,意有所指道:“鬼上君当真不如从前杀伐果决了。鬼帝不妨想一想,待你我出去破解封印,还不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如此这般僵持,日日夜夜,到最后,你怕是也只能得到他的一丝残魂,你当真甘心情愿?”妖龙的双眼愈发的猩红,他死死盯着鬼帝逼问着他,句句抨击鬼上君的心脏,一时间,连空气都在僵直颤栗。
半响,万鬼哭嚎的声音淡去,黑气消散,空气中的压迫也逐渐缓和。鬼帝慢慢坐了下来,疲惫道:“罢,孤也觉得累了。”
妖龙闻言双目染上欣喜,“鬼上君,你我联手,必成大业。”
“说说汝的计划吧。”
……
“琉鲸并没有真的任那个怪物摆布。除了那神像吞人的事,其余的他并没有参与太多,恶鬼之事全是那个怪物一手操办。也是后来,那个怪物突然出尔反尔要拿我的精血打开一个封印,说什么我死了也解脱了。琉鲸心下恼他,却不敢多言,他的本事太大,琉鲸只能暗暗给他下了毒,把他捆了起来。那怪物的智商中毒后宛如三岁智儿,神力全失。琉鲸原本想用解药向那妖族讨一个妖怪替我守魔,好将我彻底救出守魔阵。奈何后来解药竟被一个妖怪偷走了,琉鲸只剩一计:让那怪物替我守魔。解药被偷之后琉鲸怕多生变故,便把那怪物锁了起来,可……”
“昨天我不知因何晕了过去,一醒来,怪物就不见了,都怪我……”茉婕说着又掉了眼泪,“……就在刚才,那怪物非但全然化出了人形解了毒,还把琉鲸给抓走了。公子,求求你救救他,我再也不痴心妄想了,守魔兽就守魔兽吧。”茉婕哽咽垂泪,双眼模糊,起身跪在凰泽脚下,一只手拉着他的衣摆,另一只手伤心拭泪,“大不了我还回到那守魔阵里,琉鲸万万不能出事啊。”
凰泽将茉婕扶起,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怜惜,思忖道:“这怪物身份蹊跷,要救出医师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我还有一事想向姑娘请教……”
“公子不必犹豫。”茉婕意识到这其中要害,强忍住心中的苦楚,果断的有问有答。
“姑娘是如何摆脱的守魔阵?”
“这……那怪物神通广大,给我造了一副假分身,勉强可以撑上一段时日,虽是拿走了我一身修为,但也是为了瞒天过海……”
“什么!怪不得这遍地餐妖无人察觉。”青脸闻言瞪大了眼睛,他再不济也察觉到那怪物绝非等闲,又是拿走守魔兽修为,又是造假顶替,这看似是助人为乐,实则是步步为营,暗含祸心。
茉婕闻言一愣,“餐,餐妖?”似是想到了什么,茉婕痛心疾首道:“是我失职,都怪我……”说着便又瘫在地上,以泪洗面。
茉婕讲了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凰泽也理清了七七八八,事情越来越复杂,凰泽竟也有些力不从心,“医师被带去了何方?”
茉婕回忆了片刻,半响惊呼一声:“神庙!他们去了神庙——”意识到那怪物前去的方向,茉婕心中更加后怕,看着凰泽的眼神也多了丝哀求。
……
欲雪当时一到房间便褪去衣物睡了两个时辰的午觉,梦中尽是让他痛苦不堪的画面,一幕一幕,似是要侵蚀了他的心肺才肯罢休,数不清的人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之中,那些绝望痛苦的哭嚎,但凡有一个人是在怪罪他,他都不至于活的这般狼狈。
这世界,若真有一个人想要变得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没有人比他更为疯狂。可是……
欲雪脑中闪过无数人在绝望中,在痛苦中挣扎着对他扯出一个笑容的画面,这些笑容,像是刀刃一样,每时每刻削刺着他的心脏,让他日日夜夜在梦魇中死去活来。
“不是你的错……”有人哭着颤抖的告诉他,那人悲悯的眼神,仿佛在念着这世界最恶毒的诅咒。
“别说了……!”欲雪在梦魇中惊醒过来,已出了一身冷汗,他双眼通红,气息不稳,仿佛是刚从地狱里杀出来一般。欲雪深吸一口气,那双向来冰寒的眸子涌进了各种汹涌的情感,似是痛苦,似是疲倦,似是崩溃前的最后一丝挣扎。
欲雪的右手疲惫的扶上额头,闭目冷静。
奈何隔壁此刻却异常的喧闹,欲雪揉了揉鼻梁,冷着脸穿上了衣衫,一出门便发现隔壁并未关紧门,他边一手猛的推开那露着一条缝的大门,边言语冷淡不耐道:“贵舍这般喧闹,也不怕扰了别人的清梦。”
欲雪这般行径倒是让凰泽大吃一惊。想不到这油盐不进的欲雪竟有着十足的起床气,着实是可爱。凰泽猜想,若不是看在自己救过他的份上,这欲雪恐怕早已拔剑泄气了。
凰泽想着想着一时竟笑出了声,见欲雪面色愈发冷了起来,才连忙笑道:“欲雪误会了,我们实在不知欲雪兄在休息,抱歉,多有打扰了。”
欲雪这才注意到凰泽脚边还跪着一个泪人,观其眉眼间有些许熟悉,可细想起来又毫无印象。
察觉到欲雪的目光,凰泽大致解释了一番。
…
西区神庙。
“你背叛我?”妖龙猩红着一双眼,掐住被扔进锁魂镇里的琉鲸的脖颈。
琉鲸的魂魄几乎要被聚魂阵吸去。
“咳……哈哈哈……”琉鲸疯狂的笑着,“背叛你?”琉鲸双眼涨得通红,费力道:“神龙,你可知我为何要软禁你?”
“说。”妖龙冷冷的看着琉鲸。
琉鲸突然苦笑一声:“你为何不真正的看我一眼呢?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的——”
回忆如波涛汹涌而至,琉鲸的视线不知何因开始慢慢发散。
“鬼上君只需略施小计,让舅舅在梦中睡上半月,之后就是血祭了。”妖龙看向琉鲸,勾了勾唇,“鬼上君到时会附在你身上一道灵体,然后找一处灵地设下聚魂阵。我会趁机在附近释放一批餐妖,不动声色的偷梁换柱。待聚魂阵食入万人魂魄,炼制魂丹,只要舅舅吃了,必遭反噬,到时此处封印威力必然大减,你我脱身轻而易举。”
言毕妖龙施法,一团白色的光团在他手中破碎,瞬间,原本漫天雪花的冰寒之地似是幻境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夜和四处可见的滚烫的岩浆,这欲雪腾,瞬间只剩炽热的温度和暗红的幽光。而那两座大山,则变成了两把立于地面的巨剑,剑柄直冲云霄,观其大小,宛如蚂蚁窥视大象。两座大山中间,正是那刚才的十三石阵。
琉鲸这才看清到处可见的孤魂野鬼,模样千奇百怪的妖灵怪物,零散满地的人类骷髅,各种奇怪的声音气味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本冰寒的欲雪腾瞬间变成一望无际的苦海之地,宛如十八层地狱。
妖龙见琉鲸呆愣,戏谑道:“雪山不过是封印的结界。你进来那一刻,我就已经警告所有鬼怪了,不然你真以为你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琉鲸不敢多言,看着不远处对自己流口水的一群妖怪,压住心中的惧怕,他原本还信了妖龙的话,真以为妖怪会冬眠,连忙撇清其他道:“我一心报仇,其他的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