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所在的类地行星有着一颗巨大的卫星。

当夜色来临的时候，这颗占据了三分之一天空的巨大月亮便豁然显现，像是一只挂在天空中的独眼，上面斑驳交错的红色和褐色岩石让这只眼球多了几分病态。

由于这颗卫星实在或许庞大，当它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总觉得他随时都会掉下来，摇摇欲坠。

被这么一个庞大的天体压在头顶，整个星球表面都有种难以言表的压抑感。

13号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他的思维和人类不同，不会对陌生的事物感到恐惧。即使是把他扔进吞噬一切、通往未知的黑洞内，他也不会有觉得有任何不适。

“也许我并不是真正的生命体，因为我连恐惧也没有，更没有对死亡的敬畏。”

“我不能繁衍后代，只能不断传播自我，我是神的使者，但我...真的应该这样吗？”

看着远处正在温热的海水中洗澡的菲丽希尔，以及悬在天空中的一轮巨月，13号突然自我思考起来，比起菲丽希尔这样诡谲多变会笑会哭的人类，他总觉得自己还少了些什么。

“我只能感受到仇恨，却感觉不到快乐，那我和低等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不，低等动物还能感受到痛苦，我却连什么叫做痛也不知道。”

作为一个金属生物，13号有各种触觉，但是偏偏感觉不到痛，或者说是因为他的身躯过于强大，普通人类认为的痛苦在他身上并不成立，比如说几千度的高温加热、又或是低温冰冻，这些手段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这也导致了他部分情绪的缺失。

13号正陷入奇怪的自我辩驳，身着清凉短裤和背心的菲丽希尔光着脚走了过来，把她之前穿的飞行夹克扔到了他的怀里，叉腰道:

“你准备这样一直光着吗？变态。”

“这里不冷。”坐在沙地上的13号把夹克递了回去。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菲丽希尔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家族在制造机器人的时候从来没为机器人穿过衣服吧？当你看到不穿衣服的机器人的时候为什么不觉得羞耻？”

“笨蛋，因为机器人没有‘性’啊！”

“性。就因为这种东西，所以你要把你自以为是的羞耻心强加在我身上？”13号觉得自己此刻好像从来也不了解人类，即使他比人类自己还要更了解人类的历史。

“你也觉得性无所谓吗？”菲丽希尔好像不是第一听到这种论调，意外地没有发飙，“性可是神赐给人类的宝物，正是因为有性的差别，人类的历史才会如此绚丽，深刻的艺术作品也因此诞生。甚至可以说，让人类迈向星海的，不是科技的发展，而是因为人类对性的尊重啊。”

“你所信奉的神是什么样的？”13号问。

“我？我不信任何神。”菲丽希尔嫣然一笑，坐到13号身边，双手撑在背后，“信神的是我的父母，他们的观点更你很像，都认为性无所谓，那简直太荒唐了...抱歉，我把平时用来反驳他们的话来反驳你了。”

“我可不可以把你的意思理解为...对性的差别保持尊重，可以更有创造力？”13号通过总结她的话得出这个结论。

“嗯...不完全是这样，不过...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菲丽希尔思索一阵，摇了摇头，点头说是。

“我相信你。”

说着，他站起身，把菲丽希尔的夹克围在腰上，遮住了对人类来说极为重要的性状。

“你可比我父母容易说服多了，”菲丽希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里好热。”

“41°，对于你来说的确很热了。”

13号估计两人暂留的这座岛是一座高于海面的活火山，因为这里的海水都是滚烫的，只有忽来忽去的暴雨温度才稍低一些，湿热的环境不太适合人类生活，甚至连短暂的停留也会令人十分不适。

“你竟然一滴汗也没出，怎么回事？”俏脸热得通红的菲丽希尔把手伸到13号的额头，立即惊呼出来，“你身上好冰！”

“20°很低吗？”13号闻言，立即升高了几度体温。

“别别别！就刚才那样就很舒服。”菲丽希尔贴到他身上，像是贴近了一块冰糕，让他帮助自己转移热量。

“这样行了吗？”降低到15°，13号询问道。

“可...等等！”和他背靠背散发着热量，菲丽希尔突然惊觉13号竟然可以肆意控制自己的体温，“你......”

“没什么惊讶的，我是异能者。”13号现在已经成了撒谎大师，没有心理包袱，谎言什么的张口就来。

“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怎么可能那么普通？”果然，菲丽希尔立即相信了这个谎言，“你的异能是什么？不会就是升高和降低体温吧？”

“没错，你猜对了。”

“真是个没......呃，不错的能力，”菲丽希尔背着他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穿梭机里的空调耗电太厉害，现在正好拿你当个人形空调。”

“可以。”

“哈，我们两个的经历还真是够精彩的，几个小时之间，就经历了机器人叛乱、人类大屠杀、核战争、舰队战争、穿梭机跃迁、迫降陌生星球......估计我们是少数能从萨兰托活着离开的人类了，萨兰托的机器人对人类的生活嵌入太深，那里的人类已经没救了。”

“中央主机的做法的确太过火了，他明明有许多更加温和且有效的手段。”13号说出了对零号的看法，他并不知道零号是否能接收到这些信息。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让我鼓起勇气传送到星舰上，说不定我们已经被萨兰托的机器人给杀死了。”菲丽希尔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像是要睡着了。

“其他人也许会死，但你不会。”

“是么？为什么？”菲丽希尔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梦呓般的低语。

“你中暑了，菲丽少校。”

说着，13号转身，刚好接住软倒的菲丽希尔。

“我没醉.......”神情迷离的菲丽希尔揪了揪13号的脸颊，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看来不是中暑，而是中毒。”

注意到菲丽希尔浑身的皮肤变得过敏般彤红，13号才注意到这个火山岛上火红色的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沿着沙面生长了过来。

菲丽希尔中的毒很有可能与这些地衣苔藓般的植物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