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竹溪很清楚,对于集体生活,尤其是空间狭小的宿舍生活,每个人的生存法则都应该是:“事不关己,不用言语。”
一旦有什么事情触动了集体利益,就比如今天的查宿,大家才会团结一致。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是无法同外界抗衡的。
这时候只有所有人站在一起,形成一条统一战线,才能对抗外力。
可外界的干扰一旦过了,那么到了内部,不就都是冷眼旁观吗?
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事,多说一句。
无论一个人说了另一个人什么,如果这只限于她们两人之间,那即便宿舍里有四个人,五个人,六个人,再多的人,只要事不关己,剩余人的态度都会是一致的。
她们不参与也不支持哪一方,都会假装听不懂,或者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接着做自己的事情,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为别人的争吵或者困难,与自己无关,所以不会多看一眼,也是为了不得罪人。
而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宿舍里的气氛,就会陷入一种表面上的平静。
虽然人人都压抑着,但大家都会相安无事地,继续住下去、相处下去。
每个人都会如以前一般,说话、吃饭、休息,讲几个大家都会哈哈笑出来的笑话。
大家一笑而过,其乐融融,和谐宿舍。
只不过在这种和谐中,会有一个人,在这一片大家都觉得还可以,还相对舒服的宿舍环境中,活得水深火热。
她参与不到宿舍里的热闹中,就会慢慢在宿舍里变成透明。
越没人注意,她就会更寂寞孤独。
当宿舍里越热闹的时候,她脸上是没有笑的,只自己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或者坐在床上,就像一颗沉入大海的星,没有了光芒。
徐竹溪惊讶地看着赵可,眨眨眼睛,脸上立刻一副颇为不解的无奈样子。
她看着赵可说:“可可,我有得罪过你吗?第一天你就看我不顺眼,我刚才还关心你,你下来就冲我发火,我说你什么了?”
徐竹溪说着甩了手里的指甲油,玻璃瓶碎在桌子上。
闪闪亮亮的指甲油在桌面上流动,一股刺鼻香味儿飘散在宿舍里。
严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茫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没听清楚前因后果,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不是还很好吗?怎么突然间就摔东西呢?
在床上躺着的赵可突然下来了,正在涂指甲油的徐竹溪突然摔了指甲油,两个人只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变成这样,不像吵架,也好像不是打架。
严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她们,她看看赵可又看看徐竹溪,没弄清楚情况。
严馨知道以自己的语言能力,以自己的表达能力,既劝不了赵可,也不敢去劝徐竹溪,只能干干地开口说:“可可,竹溪,你们先冷静下来,等怡繁回来,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徐竹溪立刻回绝,很是嘲讽地对严馨说:“不用等了,你们三个是一头的,哪次不是一起对付我?背后没少说我坏话吧?你就是装,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是什么也不知道,能和全校公认的第一帅哥谈恋爱,连萧倩都不是你对手。”
严馨愣住,没想到徐竹溪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很难听的话。
这个隐秘而不为人知,甚至都没人触碰的角落,突然被徐竹溪掀开,原来徐竹溪一直站在那里。六号6haxs
徐竹溪狠狠地白了严馨一眼,骂严馨是“心机婊”。
这个词无疑是十分市井,肮脏的,让严馨无言以对。
徐竹溪现在的样子,已经超出了她自己往常所说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完全是
赵可替严馨说出了这个词,悠悠地反问徐竹溪。
“你自己是泼妇,也以为别人都是?你自己背后说别人坏话,以为别人都会把你放在心上,有功夫在背后讨论你,你值得别人讨论吗?”
徐竹溪刚想反驳,赵可就笑笑,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接着说:“我很不明白你,说你好吧,你真不怎么样说你不好吧,有时候又像那么回事儿。还是说你本来就不是个好人,所以时不时会暴露?你说我看不上你?”
赵可问完问题,就自问自答地说:“是,我就是看不上你,从第一天开始就没看上过你,本想着大学四年住一起,大家凑合着住,别撕破脸,这样多难看,结果你总忍不住,一次次挑衅,这能怪我了?”
徐竹溪立刻指着严馨问赵可:“我说她管你什么事?她都没说什么!”
赵可笑笑,就要拍手鼓掌一般,相对于徐竹溪的无比愤怒,赵可很是气定神闲。
严馨能看出来,赵可现在的神情和表现,完全是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也没把徐竹溪放在眼里。
赵可浑身上下,都是让人发怵的气场,不止是生人勿近,而是任何人都不敢接近。
徐竹溪几次狠狠地瞪严馨,很厌恶,很痛恨,很多情绪交杂,但无疑没有一丝丝,一点点友好,甚至没有一个客观的情绪。
严馨只是黯淡下神色,静静地看着她。
就如徐竹溪所说,她没有得罪过赵可,所以赵可为什么会看她不顺眼,凭什么看她不顺眼。
严馨此刻也在心里问自己,我从来没得罪过竹溪,她却好像一直对我都是不那么友好,时好时坏的关系,时而热情时而
严馨想不出来词来形容,不知道该怎么总结她与徐竹溪的关系,就像徐竹溪的脾气性格,一样模糊不清。
徐竹溪时常发她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她发脾气时的样子,只是在严馨心里留下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一点点积累起来,很难受却又说不出,形容不出。
而徐竹溪发完脾气后,每次都会很快地跟严馨道歉,理由无一例外,全都是她脾气来得快,她就是性子直,她有什么说什么,所以请严馨不要介意。
严馨每次都会微微摇头,然后说“没事,我能理解。”
理解什么呢?
严馨的理解渐渐变成了退让,在不知不觉,在心里那一股微妙的怯弱中,她一次次妥协了。
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摇头说“我没事”,而后心里的“不舒服”积压起来。
渐渐地,她已经不能单独跟徐竹溪相处了,尤其是在宿舍里。
当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严馨就会紧张得慌乱无措,往往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她只时刻留意着徐竹溪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徐竹溪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
小心翼翼的维持,都变成了束缚和压抑,变成了别人的得寸进尺,变成了自己的退后一丈。
现在徐竹溪刚刚说的那些话,都乱乱地杂在严馨大脑里,“心机,余白,还有婊。”
它们搅成一团,变成一个面疙瘩,硬硬的,冷冷的,堵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