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严凡的电话，是结束庭审之后，兄妹两第一句除了称呼不一样，话语是完全相同的，他们同时很紧张地问对方：“你那边怎么样？”

严凡松了一口气说：“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你不用担心，哥哥会处理好。”

严馨沉默了一会，很冷静且平常地说：“父亲的病很严重，你与她们发生了争执，或许你现在已经不在公司，身无分文，或者你也正在打官司，争夺财产最常见的场面，就是对簿公堂。”

严凡越听越迷惑，不知道妹妹要说什么，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她不是不在乎财产股份吗？怎么突然关心起来？

严馨继续说：“哥，我会支持你，一直一直支持你。”

严凡会心一笑，很欣慰地说：“小馨长大了。”

严馨继续很认真地说：“所以，如果哥哥你真的有苦难，我可能帮不上你，但是我们可以卖房子。”

严凡一下失笑，立刻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来，但还是忍不住笑着说：“哥还没落魄到那个地步，再说了那栋房子，也不值多少钱啊。”

严馨抿嘴说：“那我很快就能工作了，我们两个人都工作的话，各自的温饱可以解决。”

严凡问：“那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呢？”

严馨说：“你一定可以找到工作的，哥。”

严凡继续问：“万一找不到呢？”

严馨说：“一定可以的，怎么会找不到呢？”

严凡仍是继续问：“那就是找不到呢？”

于是，严馨回答说：“我养不起你，哥。”

多么朴实的回答，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两边都是沉默，又同时笑了出来。

严凡率先停了下来，说：“我逗你呢。”

严馨说：“我知道。”

严凡轻轻一笑，嘴角扬起又落下，匆匆叮嘱了严馨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严馨放下手机，从窗子往楼下望，那个位置，没有余白。

自从案子结束后，一切又回归了正轨，虽然校园里依然有各种各样的热议话题，种种传言和猜测，对这件案子的评价，对严馨的评价，对萧倩的评价，还有对徐竹溪的评价。

有很多人觉得严馨应该是化学系系花，也有很多人觉得江怡繁才是，而赵可更应该是飒气的美女，让人望而不敢直视，视而不敢说话。

最终化学系系花到底是谁，学校的校草又变成了谁，严馨没有留心，这些已经离很远了，关于她自己的传言，和其他别的传言，已经都很远了，不是刻意躲避，而是想着想着就忘了。

严馨想：“每个人都活在流言里，或许真人从这些流言中间走过，所有人都会奔向流言，而不是她本人，因为所有人更愿意证实自己心中的臆想，而不是生活真实的样子。”

余白的声音，已经很久没在学校的播音里出现，然后被另一个同样薄荷味的男音代替，好像就是那个大一时，同余白一起登台主持迎新晚会的男生，他的周围同样又有一群学妹围着，然后号给出去，加上许多人，又是一个热议的话题。

江怡繁总结说：“电话号和号的区别就是，你给了对方电话号，她不一定真的会打，因为那太直接，而号，就一定会加，因为这很含蓄，这就是隔着面纱和戳破真容的区别。

听了江怡繁的总结，严馨和赵可都笑起来，而后三个人又一起沉默下来，一点也笑不出，望着外面黄昏的颜色，都多了一丝惆怅，各有各的原因。

江明宇已经找到了工作，是另外一个城市，他笑着拥抱赵可说：“我会等你来。”

赵可看着他的眼睛，停了一会儿说：“我不是没有抱怨的，但是我想了很多之后可惜你比我大了一届，我只能被动。”

江明宇笑着说：“我一直被动，你也该被动一次了。”

赵可说：“就这一次，就是一辈子的事。”

江明宇温柔地看着赵可，终于有了系草的风度，居高临下地搂住赵可说：“那不要太想我。”

赵可笑看着江明宇：“小学弟已经来了。”

江明宇笑着说：“那你别吓着小学弟。”

赵可瞪着江明宇，眼神却危险不起来。

江明宇笑笑，乱揉赵可的头，看着赵可的头发变乱，遮住了她的眼睛和长睫毛，然后轻松地告别：“等我。”

赵可难得地点头，看着他推着行李箱走出校门，背影长得让人烦，赵可在心里埋怨说：“为什么这么长这么高的个子？一直走不完。”

等到江明宇背影消失，再也没了这个高高的个子，棕黄色风衣不见了，赵可眼里揉进了头发丝，蹭出了一些不舒服的眼泪。

赵可甩甩头发，抬手想潇洒地拨开长发，却一点也不想动，就这样一头乱发，很慢地走回了宿舍楼，边走边哭起来：“江明宇，你这个渣男，我万一去了别的城市呢？我万一考不到那里去，我找不到那里的工作怎么办？”

未来从一片天空变成了一线，她只有那里可以走，心分成两半，一半给生活，一半给希望。

赵可从不穿平底鞋，但送江明宇离校的这一天，她穿了一双高邦帆布鞋，却重的迈不动步子，她学着江怡繁的口吻问自己，是鞋太沉了，还是心太沉了？

后来许多年后，他们再回忆起那时的自己，那年的离别，忽觉幼稚，都不自觉笑起来，明明只是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电话号码也相互知道，坐火车的话只要几个小时，可是两人却演绎出了“念去去，千里烟波”的感觉，虽笑那时幼稚，可再回忆起来，依然觉得那时只能那么做，因为担忧的不仅仅是这段感情，还有未知的前路，刚踏上生活的恐惧。

没有人会等到毕业答辩才离校，大多数人都会提前离校，走上工作岗位，过早地体验真正的谋生，而不是轻松的生活。

余白也是如此，拿着自己的简历，一家家的电视台报名、面试，即便最后只剩他一个人，还是会被对方拒绝，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敢雇用“华唐酒业”的少董，难道是想失去最大的赞助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