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馨放下电话后就皱起了眉,从床上起来喝水,在书桌前靠了许久,星光熹微,今夜好像又有雨。
她知道唐敬是特意过来的,想着怎么拒绝,但内心又妥协了许多,就好像坚冰融化,露出了一片水域。
没有人可以对“数年如一日的温暖”置若罔闻,丝毫不敢动,更不可能继续转身,投入寒冷中尤其是严馨这个从小就缺少温暖的孩子,她甚至有这么一瞬间,劝说自己重新开始,试着去接受唐敬。
她猜到唐敬会担心,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来,生活和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他怎么会为了自己,一次次奔赴而来,那自己是不是可以
严馨想她真是很自私啊,在什么都失去的时候,竟然贪婪地想要一份踏实,而且这个人竟然是唐敬,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她或许就会接受了,因为不愧疚,可偏偏是唐敬
她知道他爱得太深,所以她不能利用这份爱来为自己取暖。
当严馨再一次缩回被窝时,被窝里已经冷冷的,身体的温度也不够,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紧双臂,迷迷糊糊睡过去,在被窝里失了方向,也找不到枕头,她很想挣扎出来,却累得没有力气,梦中是那天看到的新闻,他正面对着镜头微微点头,似在回应所有人,却极少回答问题。
他仍是清凉的声音,撤走了那份轻快活力,不是广播站时的活泼轻松了,这样的声音如果不带感情,便只剩“疏离”和“沉稳”,正如他深黑色的西装,和他内敛贵气的神情,同样一张脸,却是另一个人。
余修冀端着电脑靠在沙发上,他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所以黑白颠倒,夜里反而精神得睡不着,白天也休息得不那么好,他们要复盘那天的采访,仔细再过一遍回答过的问题,及时找出漏洞,记下自己说过的话,以免以后对不上。
他们展现在人前的,永远是助理写好的稿子,而不是他们真实的生活,他们必须侧重回答哪一类的问题,避免回答哪一类的问题,对于私生活也要有所把握,他们应该喜欢排球、羽毛球、网球这样有活力的运动,而不是告诉媒体,他喜欢骑马或者是画画,摇滚、弹钢琴。
他们的爱好都是谋生的本领,不是用来展示的兴趣特长,即便有一天需要展示出来,也是为了得到什么,他们要引领媒体的话题,而不是被媒体牵着鼻子走,他们要预判对方的反应,而不是让别人反应失控。
余修冀在电脑页面上点出几个话题,下面的讨论都在他们估计的范围内,当然有负面话题,但无关紧要,也就不需要公关解决。
余白在客厅里磨咖啡,他已经晒过一遍帖子、话题,也通知家里面的律师团队做好了准备,随时应对危机,做完这些后他将被窝里的余修冀叫了起来,塞给了余修冀一台电脑,让余修冀复盘那天的采访,及时发现问题,弥补不足。
余修冀很不情愿地看完了采访的全过程,合上电脑后望着余白的背影说:“哥,我看完了,可以去睡了?”
余白回身,轻轻一笑,立时让余修冀收敛了痞气挑衅的语气,余修冀端正地在沙发上做好,很无奈地放下电脑,突然想到那天的事,很好奇地问:“哥,那天去商场谈合作,你为什么突然冲了出去,监控里”
余白一个眼神射过来,瞬间止住了余修冀的后半句话,他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苦味散了整个客厅,余修冀看着这一杯“中药”,摇摇头说:“我要喝牛奶。”
余白无奈去厨房里给弟弟热牛奶,当他再次回来时,余修冀已经窝进了沙发里,知道他没睡,将他从毯子里轻轻拎出来,将一盒牛奶递到他手上。
余修冀插进吸管,刚要吸一口进去,余白轻声提醒他说:“小心,烫。”
余修冀停住,“哦”了一声后反应过来,将牛奶倒进杯子里,果然看到了腾腾升起的热气,他对牛奶也没什么兴趣,闲闲地看着这杯冒热气的牛奶,秉承不能浪费的原则,将它塞到了余白手上。
余白侧头:“不想喝了?”
余修冀点点头,伸了个懒腰说:“我想睡,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祭祖确实是重要的事,余家很传统,很注重礼节,远游回来的游子,应该禀告祖先一声,有归家之意。
但他们来自这里更重要的事,是服装方面的合作,余家要在这里设一个服装厂,那么必须有完整的一条商品链,从生产到销售,设计、布料、市场、价格、利润,环环相扣。
服装业近几年蓬勃崛起,余家瞄上了这块蛋糕,商人的嗅觉很敏锐,投资也很大胆,但野心和谨慎必须并行,不能容忍每一次小的失误,大的利润亏损,都是从小失误积攒而来的。
余董事长深谙此理,所以让两个儿子亲自来考察,制定计划,并全程跟进,就算是用几千万来给儿子练练手。
不过是几千万,对于余家来说,什么也不是,成功了也不能给余家创造多少利益,不过却能得到其他合作家族的任何,因为两位不熟悉国内市场的公子哥,可以打开一座城市的服装市场,这足以证明他们的能力,如果失败了,余董事长也是一笑而过,并借机敲打儿子。
余氏掌握在余董事长的手里,他想交到儿子的手上,又不是甘心退休的年纪,所以他更希望他们失败,能收收心,以后将心思全放在事业上。
余白皱眉喝下半杯牛奶,剩余的半杯进了余修冀的肚子,身体本就不怎么舒服兄弟两,在喝了牛奶后,觉得满屋子都是奶腥味,一杯咖啡压下去,苦味填满了整个肚子。
两人都是深沉,心情都不怎么好,时隔几年回国,他们心境已有了很大改变,然而很多事情改变不了,他们仍像当初一样无能为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