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有压力和要求,只有在深夜时,他才可以放慢呼吸,白天的每一秒,他都不得不被迫紧张,努力地去够自己不可能够到的东西。
余白轻轻动动肩膀,小声说:“到了,怕吗?”
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局面,即便预计过许多次,但依然可能不在预计里,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极大的不确定,他们在玩火,火已经燃到了他们胸口。
余修冀下了飞机,回答余白说:“不知道。”
心里早已忐忑,面上却做出一副已经胜利的样子,或许这样才让他又谈判下去的勇气,那个人,终究是他父亲。
余白依旧那般目光,满是疏离和冷静,更带了一层冷意,温柔被敛进骨子里,他默念严馨的名字,希望自己能顺利地离开这里,再一次靠近她。
余董事长早有预料,大门敞开地迎接两位公子,脸上是让人猜不透笑容,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很奇怪,一个商场魔鬼,竟然信佛。
余白和余修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迎面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余董事长他们的父亲,彼此都不觉意外,客厅里被重新布置了一遍,原本正对着窗户的沙发,被搬到了正对门口的位置,明显不是为了欢迎他们回家,而是楚河汉界的对峙。
从余白和余修冀进来开始,就没有了父亲和儿子,只有对手和敌人。
余白微微一鞠躬,一如既往的傲气和谦逊,这样两种气质完整地融合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矛盾,也不让人觉得奇怪,他没有凌厉的气场,连疏离的气息都淡了几分,却是温柔而强大,内敛沉着被包裹在温和之下,这样的人好像永远都不会输,永远不会被人看透,他的温和是有选择的,此时他选择温和,因为这时候先急躁起来的一方,反而会输。
余白淡定,是因为他足够谨慎,已经在脑中预演了今天的场面,这时看到和自己猜测得差不多的场景,一点也不觉震惊,他看着对面这个坐在沙发上的人,淡漠地问候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说过我只剩名声,现在我连名声也不要了,我要严馨,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尽管她可能看不上我,那我也要试一试,全力以赴地试一试。”
对面的余董事长是掌握全局的淡定,他端起茶来轻轻吹了一下,而后玩味地说:“那你呢?”
他没有接余白的话,而是将疑问抛给了余修冀。
余修冀从进来开始,就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他压不住心里的情绪,愤怒急躁:“父亲,我回来了,我想要余家,但不想被安排。”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可笑的是这野心也非他所愿,只不过他还想称对面的人为“父亲”,所以他做出了妥协,用一生赌一个心酸的称呼,一时一刻或是一瞬的可笑的东西。
余董事长摆摆手,就像招呼客人一样:“你们黑了我的账户,我的邮箱,我一切与外面联系的工具,看来今天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还有别的客人,对吗?”
余白点头:“是,我联系了对余家生意最重要的十家公司的董事长,他们既是余家的支柱,也是余家的软肋,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余家也没有退路,包括我外公和姑姑、姑父,也在来的路上,我通知他们的时间是九点,我们早来一个小时,是为了提前通知您,希望您能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想好对策。”
余董事长脸色瞬间变了,他以为余白只会联系他外公家,最多是拉上他姑姑,没想到余白做得这么绝,竟然将所有人都联系齐了,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有肉同分一杯羹,墙到也会众人推,他们都盼着余家出事。
余家几代不倒,是因为从未出现过“内斗”,即使出现过,也没被外人知道过,所以余家一直给人“铜墙铁壁、难以突破”的刻板印象。
如果这一次被人知道他们父子不和,自家人内斗,那结果可想而知,就算余修冀重新撑起了余家,以后也难免被人诟病,一旦被外人盯上,就会挖出更多的隐秘,那余家就不再是那个强大了几代、一直不曾衰败的商界神话了,一个传奇也就此跌入凡尘,成了笑话。
余董事长怒视余白,迅速想到对策,转而对着余修冀训斥,责问余修冀是不是没有脑子,培养了他这么多年,竟然被余白耍得团团转!
余董事长质问:“你弄不清楚状况吗?如果你不掺和进来,公司早晚是你的,你是唯一的继承人,被他这么一闹,继承人就不一定是谁了,你是脑子进水?还是一生下来智商就低,我这么多年怎么培养你也无法变聪明?”
他要将余修冀拉到他这边,原本余白也不是他想培养的对象,在这时候果断地舍弃余白,才是上上策。
余白这是忽而轻笑,一切都释然了,淡淡地说:“你之所以不选择我,是因为我的身份,我母亲的家族、我外公的公司和财富、地位、身份足以和余家抗衡,所以你不选我,怕我会偏向我外公你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份,同时又怕我身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所以趋利避害,我在你这里,只能永远是一个花瓶。”
余修冀却无法淡然,他红了眼眶,盯着他父亲道:“我确实不配做您的儿子,在您眼中我依然一无是处,我不够聪明,达不到您接班人的标准,但您也从来没问过我,想要做接班人吗,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没有选择,您也一样,在别人到之前,如果您不能将股份分给我,而且至少百分之四十,后果我们都无法预料。”
父子三人立在客厅里,火药味浓浓散散,形势无需再多分析,对峙就在无形中逐渐上升,父亲眼中的目光,让余白很多年后仍无法忘怀,就像钉子一样,深深地钉进了他身体里,每每忆及,就是透入血液骨髓的寒。
浮白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