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一个温馨的朋友聚会,却偏偏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望着缓缓驶进来的那辆灰色加长、且叫不出名字的豪车,严馨心中开始隐隐不安起来,直至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她心中的最后一层薄膜壁垒被撕开,进而溢出一汪血、一汪水,手也紧紧攥了起来,头上高高盘好的发髻也摇摇欲坠,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吞了眼前的门一般。
余白立刻快步走到严馨身边,搂住了严馨的腰,安抚地拍拍她手背,靠在她耳边,嘘声说:“我在,不要紧张,这是我们的订婚宴,你哥哥也在,不会有事的。”
陆陆续续进来了很多人,全都是模糊的一张脸,唯有这个一步步向严馨走近的老人,他的脸颊轮廓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亮刺刺地射进严馨的心里,撕裂了一道口子,扎得她许久不曾触及的伤痛之地,再次流了血。
严老爷子很和蔼地笑着,竟伸出手来要托起严馨的手。
严馨皱眉,往后退了半步,转而看向了严凡。她被余白搂在怀里,能感受到余白的温度,但心底大部分的地带都被不安全占据着,她想逃开。
最终她跑到了严凡身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缩到张裕和严凡身后去。
余白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目光虚落地看向严馨。隔着遥遥的光,只看到她的侧身。她白色礼服、低低领,宛如一朵白兰,馨馨淡淡的香味,一下便散了出来,悠远地绕在余白心头指尖,不禁令他蹙眉,心底泛起一丝丝疼痛,深觉愧疚,几步走了过去,从严凡身后将严馨楼进了怀里。
而唐敬正站在他们的后面,看到余白环绕在严馨腰身上的手臂,他止住了迈出去的脚步。
江怡繁站在唐敬身侧,她的目光在严馨、余白和迎面走进来的人身上徘徊,一时担忧起来。她隐约知道严馨家庭情况,总觉得萧倩的事不那么简单,现在看来“萧倩”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或许会波及严馨的一生。
唐敬低低吐一口气,觉得大厅里忽而低了几个气压,压得他想上前打破这僵局,只是他不能动,他有什么立场在朋友的订婚宴上去充作一个调节的角色呢?
他只能停在原地,静静地几乎屏住呼吸地观察情况,面无表情,渐渐皱起了眉。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除却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只有他们几个互相熟悉又彼此看不顺眼的几个人,可是这时大家都紧张起来,因为一贯能掌控局势、从容应对的严凡,竟然也无话可说,只渐渐沉下脸色,看着自己的父亲严老爷子。
严老爷子寒暄一阵,目中满是慈爱,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他慈爱地注视了严馨良久,终于说到了正题。
“小馨都订婚了,你母亲也该放心了。”
严凡一下攥紧了拳头,冷冷地眼神欲要杀人一般,狠而冷地扫到严寄脸上,对上严寄同样坚硬如铁的眼眸,两人毫不相让,唯一不同的是严寄脸上是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的,而严凡则是铁青着脸色,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严寄很和善地看着严馨:“你很小的时候就到乡下去了,你母亲很倔强,在你身上看不到你母亲的影子。”
他似是回忆,似是诉说,但每一句话都让严凡痛苦,但落在严馨心上却没什么感觉,她早就忘记了母亲的样子,脑海中唯剩的记忆也在这几年渐渐模糊,家人、母亲、父亲、这些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词语,好不容易填进了严凡、张裕的面孔,却失去了她最亲的祖母。
严馨在余白怀里动了几下,而后往前站了一步,站到了严凡的身边,她轻轻地看过去,眼光落到这个挂名父亲的脸颊上,轻而有力地说:“很感谢您能来参加我的订婚宴,仪式很简单,就要开始了,您请坐吧。”
严寄一瞬间很失望,他看着得体礼貌、优雅恬淡的严馨,心里忽而堵上了一块棉花。
无论严寄说什么话,都不会让严馨情绪的有任何变动,无论是痛或是狠、埋怨或是希冀,她只想进行完这个属于自己的订婚宴,而突然出现的这位父亲,影响她哥哥的情绪,那么她作为妹妹,作为家人,必须解决好这件事情,从而安抚好哥哥的情绪。
看到严馨挡在严凡面前,张裕简直要拍手叫好,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么多人在,他真想赞同地点点头,而后优雅地拍拍手,再给严馨数一个大拇指。
严寄被安排到最好的位置,独自一个人,单独一张桌,地位超然,周围还特意安排了两位服务员,在不大不小的宴会厅里,显得很尊贵也很格格不入。
严凡和张裕,严馨和余白一起端着酒杯来严寄这桌敬酒,几个人都没有多余的话,而后一饮而尽。
严寄还想多说几句,严馨已经转身离开了。
余白点头示意后便快步跟了上去,伸出手臂让严馨挽住。如果是以前,如果是大学刚刚毕业那时候,他会想办法去化开严馨心中与她父亲的那个结,去帮助他们稍稍缓解一下父母关系。
而现在,余白只顺着严馨的心意,她高兴便是高兴,不开心便是不开心,他要永远站在她身边,支持她所有的选择,只需要陪伴和支持,这才是严馨最需要的安全感,至于建议和帮助,只要没违背法律和道德,谁又比谁做得好呢?
余白轻轻笑笑,他竟然没了原则。
浮白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