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街市,各商铺门庭,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宋恪家旗帜茶叶铺,在这条街,迎风飘扬。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有茶居,酒楼,食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伞面的商贩。街道向东南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镇外较宁静的村子。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宋怜在这街生活十六年。这熟悉热闹的街市,无论走到哪个街角商铺,都是街坊邻居相识的熟人,谁人都认识茶女宋怜。
宋怜甩着胳膊,踏着流星步伐,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喂,我,前面这位爷,你走路能收敛着点走么?”…跟在宋怜身后的敏儿,望着在前面大摇大摆的宋怜,不禁扯了扯她的衣袖,笑着戏弄道,“瞧瞧你自个儿,真的是姿态喜人啊。”
宋怜停下脚步,回头冲敏儿一笑,自嘲道,“爷我习惯了。”
宋怜与敏儿年纪相仿,俩家斜对面而居,敏儿是卖馒头贾老板的女儿。俩女孩从玩耍到大,情同姐妹。
俩人今儿个约着买胭脂。敏儿告诉宋怜她可是溜出来的,她爹那打她的擀面杖,也磨灭不了买胭脂的心。女孩子爱美,爱粉妆,这是千古不变的。
怜儿,敏儿,今儿个要买胭脂呐。卖胭脂的老板娘,老远,一见俩姊妹花,胖嘟嘟的脸上立马堆笑,大声招呼了起来。
她着一身大花布衫,高大肥胖的身子,因这大花色,显得更硕大了。她从那空间狭的店铺里,步伐缓慢的挪至门前,笑着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冲俩人招了招手,“进来看看。
钱婶。敏儿嘴甜的开口就喊,一口一个钱婶,把钱婶糊弄的乐开了花。
敏儿像她爹,能会道,伶牙俐齿。但宋怜,聪明的脑瓜更胜敏儿。
俩女孩东瞧西看,挑挑拣拣…磨蹭了好久,终于买下自己喜欢的胭脂。
宋怜敏儿俩人笑笑,手上捧着胭脂盒,才刚踏出胭脂铺。只见,有人像无风影掠过身旁。
宋怜敏儿惊鄂的表情,条件反射,下意识的躲闪一旁,若是迟钝点,定会被奔跑的人们,撞个人仰马翻。
街市一角,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人潮涌动起来。宋怜敏儿怔在原处,莫名其妙望着眼前奇观。
突然,身旁,有人大喊一声,快去看绝世美男,千年难遇…
怜姐姐,这些人疯了么?什么美男?什么千年难遇?敏儿没弄明白,如堕五里雾中,侧头问宋怜。
什么美男千年难遇?宋怜心想,眼前,这景象倒是千年难遇。生长了十六年,在这熟悉的街市,头一回见人们疯狂。
宋怜没工夫回答敏儿,她只是护着手中宝贝的胭脂,心的捧在自己怀郑铜钱挣得不容易,俩个铜钱买来的胭脂,可不能给白白损坏了。
哎哟这是咋的了?胭脂铺胖钱婶,扒着自家店铺的门柄,在门前探头探脑,瞪着眼张大嘴,对眼前景象好奇不已。
钱婶,别看铺了,看美男去街市,相熟的商家冲钱婶喊,有的商家竟丢了商铺,一窝蜂似的向街角跑去。
什么美男?有我这美女好看么?敏儿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自恋的喃喃着,不可思议的自语,这镇的人,井底之蛙,好像没见过美的东西似的。
走,怜姐姐,咱俩也去瞧瞧,凑个热闹呗。敏儿踮起脚尖,伸长了脖颈,眺望着那远处蜂拥的人群,又止不住那份好奇心。
宋怜赞同的点零头,将胭脂盒放入了怀郑眼观前方,早己是人山人海。俩人索性像散步般,悠闲自得的靠近街角。
俩个娇的身子,在人潮如海中,困难的向前挤着,与其自己在挤,不如被人潮推搡着,东倒西歪,方向全无。
人潮蜂拥中,宋怜旁侧,有个戴斗笠的黑布长衫男子,不心踩着宋怜的脚。但,奇怪的是,他踩上来倒是没有疼感,好像只是蜻蜓点了一下水。
男子低头用手捂着口鼻,他的另一只手紧压低着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脚法轻盈,形态奇特,此人莫不是会轻功?宋怜正猜想着……还不待她细想,这个奇怪的男子,突然转身迅速离开了人群,宋怜呆望着他消失无踪……转而,又被人群中的赞叹声吸引了过来。
美哉啊,美哉…。前面看清楚美男的人,不由连声发出赞叹声。
男人用美来形容,那他该是有多超俗?…潘安美貌,一朝成万古。但不知,此男子可与潘安媲美?
好奇心被勾起,宋怜敏儿,在人潮缝隙间,越发拚命往前钻。无奈,始终达不到彼岸。
却未料,正在此时,有人惊呼一声,哎呀不好,他晕倒了……
莫非…他被看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人群中,惊呼声,担忧声,嘈杂声一片,瞬间因这突如其来,乱成了一锅粥。
“嘿嘿,我滴个娘呀!大奇闻!这人?还能被看死?”宋怜心里好笑。一回头,望见身后的俞锦。心想,不能见死不救啊。不由着急冲俞锦喊道,俞锦,快去叫你爹
宋怜发号施令,那俞锦迈开腿,脚下像生了风似的,一溜烟似的没影了。
很快,俞锦爹提着药箱,跟随着俞锦步伐,匆匆忙忙奔过来。俞老先生,一大把年纪,也是不容易,跑得气喘吁吁。
闪开都闪开俞锦大声吼着,用手扒拉开人群,在前方,为他爹开出一条道来。此时的俞锦,在宋怜眼中,平添了几分侠义。
当人群被慢慢的疏散开,人群向两侧而立,中间留出空旷之地,顺着那一条空旷之地,一眼并可望见,地面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位身材修长,身着白长衫的少年。
宋怜不由自主,心怀好奇,缓缓上前,凑近了细观。
只见此少年,肤如白雪,剑眉星眸,挺鼻薄唇,飘逸宁人。他那白肤配白衫,更是惊为人。
果然是,貌若潘安宋怜不觉然,看得入了神,芳心悄然初放,情絮莫名而生。
此时,他处于昏迷中,双眸紧闭,眉宇微锁,好似睡着了般,而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折扇。
俞老先生神色严肃,蹲于他身旁,手指轻触鼻口,心拭了拭他的鼻息,略微皱了一下眉,捻了捻胡须,自语道,“看这气色,像是受了热而晕厥,但为何唇色显白?”
人群一片肃静,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俞老先生身上。
俞老先生,察观片刻,用手又细细翻看了他的唇齿,这才不慌不忙,从随身携带药箱中,取出一物,似土色药丸,捏住他的下颚,将药丸,合着清茶水,慢慢送入他口郑
咳…咳咳…随着一声声轻咳,那少年嘴角融动,面色微颤,长长睫毛抖动,双眸缓缓睁开。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人们不由长舒一口气,都欣慰的笑了。
无事。应是气躁热,人流密集,他一时气神不定,气息不顺,昏迷了而已。俞老先生向大家解释着,并劝道,大家都散了吧。
为少年安全着想,人群在俞老先生,苦口婆心的劝之下,逐一渐渐散去,敏儿被他爹拧耳回归,在场唯有,俞老先生,俞锦和宋怜。
那少年睁开眼后,陌生的环顾四周,由模糊渐清晰,他环视的目光遇上宋怜,穆然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这一眼好似万年。
少年的目光,如那一汪碧波清泉,清澈明亮,似水流连。
他在迷茫之中,缓缓坐起身来,迷糊问道,谁救了我?是您吗?他的目光,投射向俞老先生。
正是俞某。俞老先生捻须笑答。观察片刻,见他气色平复,遂提起了药箱,道,你身体已无大碍,我便告辞了。
多谢老先生。此恩绰,范寅定铭记在心。少年缓缓站起身来,向俞老先生抱拳作揖。
他立于眼前,轻薄柔软的白长衫,那衣袂,仿佛能够无风自动,给他偏偏添了几分神采。
救死扶伤,只是尽医德本分,公子大可不必挂心。俞老先生听他此言,连连笑着摇头摆手。
锦儿,随我回药房。俞老先生侧头唤俞锦,俞锦一脸不情不愿,却又不敢违抗父亲,无奈随俞老先生离开。
范寅,人如其名,本人俊美,气宇不凡,连名字都好听。
宋怜见少年白衣洁净,如琼枝一树,耳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雅致而飘逸。不觉一呆,脚下生根,挪不动步子,移不开眼神。
眼前这个少年,在这镇上十六年,却从未遇见过,想来,定是他乡人。
姑娘停留在此,有何事?范寅见宋怜呆怔模样,大眼闪动几下,不觉微笑而问。
宋怜被他一声问,刹那间带回现实,不觉面红耳赤。毕竟,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盯着人家看,有些失礼节。
她眼目流转,聪明的脑瓜转了转,答道,公子,女担忧你,故停留片刻,别无他意。这一声别无他意,仿佛无意间,道出了心意。
宋怜心虚,不觉低头垂眼,掩饰的用衣袖掩口,轻咳一声,又道,公子无事…那…女告辞了。
好生奇怪?在这翩翩公子面前,宋怜竟藏起了半分野性。
敢问姑娘名姓?宋怜正欲转身离开,那范寅却抛出一句。他的声音仿佛有引力,吸停了她的脚步。
女宋怜。宋怜冲他微微一笑。
宋怜回到茶铺,一走进门,茶未喝一口,便坐于桌前,撑起了手臂,托住腮帮子,静思了起来。
不知为何,那范公子的俊美脸面,以及那一袭白衫在脑海眼前,似流动画面难忘。
怜儿,我出门办点事,有买茶叶的客人来,你先招呼着。宋恪交待宋怜一声,并匆匆出了门。
宋怜不由回过神,买茶叶的客人,一个接着一个来。她忙活了起来,好不容易停歇了下来,当她正在茶柜前,无聊的,用那毛禅子清扫柜台。
怜姐姐。敏儿人还未见到,声己经传到。她笑呵呵的,从门外一脚跨进门来。
宋怜放下毛禅子,抬了一下眼皮,啥事啊?
敏儿神秘兮兮的样,走近柜台凑近她,附在她耳边道,那美男,住在风动客栈。
宋怜一听,跃上茶柜坐在了茶柜上,眼珠子瞪得溜圆,惊讶的望敏儿,消息哪来的?
我爹把我揪回家,我趁他忙碌的时候,他一个不留神,我偷偷溜出了门,在闲游之时,遇见那美男进了风动客栈。…敏儿眉飞色舞,讲述着自己的偶遇。
也就是…那范公子要在这镇上,住几日?…宋怜得知此消息,心中不觉一喜。
你咋知道他姓范?敏儿直愣愣望着宋怜,不由奇怪的问。
一时不留心,冒出了范寅的姓。宋怜怕自己的心思流露,这敏儿还不得笑话自己?不由扯了个谎,哦,这个,无意间听而己。
事实上,也是无意间听到而己,但不想让敏儿知道,自己迷神留恋到最后。
敏儿倒也未察觉,宋怜那心思细节,她转身走至茶桌旁,拿起桌上给茶客品的茶,坐于桌前,斟上一杯,慢慢的品着。
怜姐姐,那美男名号真不虚。敏儿抿了一口茶水,咂咂嘴道,果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宋怜笑了笑,打趣敏儿,你服了么?自认美女一枚,见了他,倒问你服不服?
哎…服了,难不成还能追他么…只怕是,此美男,不好追。敏儿凝神望着门外,恍然着出了神。
还不容那敏儿做做美梦,清闲一会儿。敏她爹,手上抄着那做馒头的擀面杖,气呼呼冲了进来。
疯丫头一到外疯,不着家我和你娘,忙得够呛,你不帮忙…看我…敏儿爹一边骂,一边冲上来,扬起擀面杖。
妈呀敏儿一见老虎打上门,立马从凳子上跃起来,双手抱着头,在屋里上窜下跳转着圈,大声道,爹,你这…会打死饶
贾伯伯,别动手…别…宋怜一见,连忙跑出柜台,追着敏儿爹,上前一把拦下了。
敏儿双手抱着头,低着头蹲在地上,心的眼色望了她爹一眼,声嘟喃着爹,你只我一个宝贝女儿,你打死了可就没了。
走回家帮忙去敏儿爹停下来,垂下手中的擀面杖,喘着粗气歇了会,终于心平气和。
敏儿望宋怜一眼,像被抓的罪犯,被她爹押送回了家。
色渐暗,窗外漆黑一片。
宋怜躺在床上,双眼大睁,思绪飘忽,出神的凝望着窗外。
不知那范寅,范公子,住风动客栈,到底会住多长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