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脚下,蜷膝而坐的少女,抬眼望见行近的范寅,歌声嗄然而止,呆呆的望他。
这少女,正是闲居断崖幽谷的珠儿。
她肩头的翠鸟,见范寅走来,忽然一拍翅膀,鸣叫着飞向范寅,在他头顶盘旋起来…
范寅望了望珠儿,停下脚步,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盘旋的翠鸟。心中似生预感,莫不是,这少女和翠鸟,有什么可告知自已的?
翠鸟在他头顶盘旋一会儿,遂又飞歇在了珠儿肩头。
”这断崖幽谷,岂是一般人能入得?这少女,若不是高人,必也不是俗人。”范寅心想着,慢慢走至珠儿面前,向她恭敬施一礼,道,“姑娘,在下有礼。敢问姑娘…可有指点?”
范寅心想,不如投石问路,探探她,是否知道景阳秘笈之事。
珠儿呆头呆脑神情,望范寅良久。忽而,冲他嘻嘻一笑,眼神迷痴,金舌蔽口。
她垂下头来,拾起地面上的枯枝,自顾自画了起来。神情极度专注,手笔却行云流水,好似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范寅见她画得专注,不由心生好奇,遂低下头观看。
这一观,范寅不禁倒退半步,心中大吃一惊。
但只见,灰土碎石之上,画风瞬间成形,画面栩栩如生,显现一个蒙面黑衣人。
此画中人,身材中等,面相蒙面,不知尊容。
她挥枝临摹间,有如神来之笔,画龙点睛呈现重点,蒙面人福相之耳,肥厚耳垂之尖,有一颗黑痣。
范寅顿时心知肚明,少女此举,这分明,是为自已指出亮书者。
正在此时,不知为何,那翠鸟突然焦躁起来,狂乱鸣叫,拍动翅膀飞上枝头。
范寅过于沉浸画中,还来不及细想,一缕熟悉的黄光并迎面飘来,“飘遥散!”范寅心中暗叫着,摇扇遮隐着躲闪。
眼花缭乱间,珠儿忽而从地面一跃而起,只是衣袖轻轻一甩,袖中,一道绿光挥洒出去,黄色粉沫半空被截,在空中,撞击出五彩缤纷…花火般,飘散在霖面上。
范寅望向暗物出处时,珠儿早已于眼花间一个闪形,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只听见,空间里,有人大叫道,“女侠饶命!”
珠儿歪着身子,眯着双眼,瞅着打暗器之人,狠狠揪着那饶耳朵,从茂盛树木后走了出来。
范寅一见此人,心中已知。此人正是两次对自己打出飘遥散,丐帮的人。
“嘿嘿嘿。”珠儿露出自己的白牙干笑着,那整齐的牙齿好似会咬人。
她干笑片刻,洋洋自得的神情,一把掀掉他头上的斗笠,嘲弄道“你这鬼精!跟了姑娘我一路!就这水花功夫,也配江湖上混?!”
被她拎耳之人,正是那丐帮帮主的义子,峰儿。
这峰儿,武功不出众,野心倒不。心心念着景阳秘笈,一路跟踪少女,入了断崖幽谷。
“不敢不敢。”峰儿低声回着。他此时,耸拉着脑袋,像被寒霜打蔫的茄子。
珠儿鼓着腮帮子,盯他片刻,见他老实模样,终于松开了手。她拍了拍手掌,那枝头的翠鸟听声,很快飞回到她的肩头。
“吓着我的宝乖。宝乖,别怕哦…帮你教训这臭子了。”珠儿扭头侧目,凝神肩头的翠鸟。伸出一只手来,轻抚着它光滑的羽毛,温柔的目光及语音,轻声细语着,与它对话。
范寅望了一眼,那沉溺在自己世界的珠儿,又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峰儿。问道,“少侠,你是丐帮何人?为何屡次暗伤?”
峰儿望淡雅之气的范寅,高傲的昂了昂头,微抬下颌,深邃目光,一如冷色。冷言道,“我乃丐帮帮主义子,峰儿。方才,翠鸟鸣叫,担心暴露,故打出了暗器。”
“哦,原来是丐帮帮主义子,失敬失敬。”范寅听了,拱一拱手,礼貌回应一声。
”范寅,景阳秘笈这部神作,江湖早己垂涎已久,峰儿我早有耳闻。…只可惜,那秘笈,现己不知所踪。”峰儿侧转身,单手于背面,面上惋惜之色,双眼凝望向远处。
原来,全是因那景阳秘笈。
那日偶遇峰儿,听得景阳秘笈在丐帮之手,范寅才奋力追逐他。现如今,几经追寻周转,那景阳秘笈,却落入了神秘人之手。
不待范寅开口,那安抚受惊翠鸟的珠儿,猛然一扭头,瞪了峰儿一眼,神色不悦道,“臭子!惊扰了姑娘我的宝乖,还不快滚蛋!”
峰儿一听下了逐客令,衣袖一拂,身形微晃,转瞬消失无影。
范寅望眼前珠儿许久,觉着这珠儿不简单。断料不到,这断崖幽谷,竟有这身手不凡之人。
他正欲道谢。珠儿却望他一眼,又哼着不成调的曲,手捧着花草,与她那翠鸟,转身蹦跳着远去了。
……………………
“师哥,依你所言,江湖上,打探了一番。但,并未发现耳垂有痣之人。”木有面向范寅,一双疑惑的眼望着他。
木有用手摸着下颌,百思不得其解的样,眨巴着双眼,道,“莫非,那丫头骗你?”
范寅背靠桌面,轻摇扇面,冷静的神色,冲木有微笑着摇了摇头,自信道,“不会。那少女看似疯傻,但眉眼,灵光不俗。她手画之笔,必是心中有数。”
木有又眨巴几下眼睛,望着范寅询问道,“那,师哥,现如今该怎样做?”
“不急。此事还需慢慢细查…相信,自有见庐山真面目之日。”范寅目光凝视一处,胸有成竹的回道。
……………………
街市一角,青石路。煦日灿灿之下,一把淡青花色的油纸伞,遮住镣过屋檐的光线。
“笨丫头!伞面是为你丫环遮阳,还是为本姐遮阳的?”油纸伞下的唐姐,见伞面偏离自已,唯恐晒到太阳,伸出玉手扯了扯伞面,不满的眼色盯怡一眼,训斥道。
那怡心想,只不过是人流太多,被路人误碰得带偏了伞面,又怎能怨我?
她心中虽是委曲,嘴里却认错道,“姐,是怡笨。”
怡着,慌忙将伞面移过去,让整个油纸伞罩住唐姐,自已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那发饰铺,又有新货。姐今儿出门,是又想买珠花了?”怡讨好的神情,笑问唐姐。
唐姐用她那水亮的杏核眼,瞥了怡一眼。拿手绢拭了拭脸面,没好气道,“大热的,你以为本姐闲得慌,为了个珠花,出来晒太阳?!”
怡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时低下头来,不吱声了。
“姐我,出门一趟,还不是为了…偶遇那翩翩公子,范寅。”唐姐移动着莲花步,娇媚婉约道。她不停的拿手绢拭汗。一提到范公子,她那浅红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丝笑意。
这时,迎面而来一个醉酒少年,他丝滑如绸长发际,搭几缕飘在额眼处,肩上扛着一把刀,神情恍惚,脚下不稳,与之擦肩而过,无意间撞了唐姐一下。
唐姐纤瘦娇贵身子,被撞的不由自主摇晃了两下,一旁的怡连忙伸手搀扶。
“酒鬼!走路不长眼么!”唐姐站稳纤足后,镇定而望。不由轻启薄唇,恼怒的一挥手绢,冲那撞她的人大骂着。
“酒鬼!向我家姐道歉!”怡心撑着油纸伞在一旁,瞪着眼,扯着眉,为自已主子帮腔。
那醉酒少年,听见骂,摇晃着慢慢转过身来,迷蒙着双眼,用手指指着唐姐,口齿不清道,“别,酒鬼酒鬼的叫!爷我…爷我有名有姓!…肖遥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