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见她放下了这段恨,也放过了自己,一颗心才终于稳稳的放了下来。
去过陈云钗这里后,魏如意又去了陈老太爷处。
陈老太爷听过后,先是拒绝,而后又是长叹口气,终是应下了:“也该你们不喜欢京城,也罢,权势这些东西,楼衍不在乎,我反而跟放心。”
“外祖父,如意会时常回来的,还有言袖姐姐,到时候我与她一起回来给您贺寿呢。”魏如意殷勤的说着。
陈老太爷笑起来,微白的胡子颤颤,瞧着她道:“知道你们不会真的忘了我这把老骨头,既然你要走,去把念念这臭小子带来,让我再抱抱。”
“是。”魏如意连忙应下,打发了人去抱念念来,不过念念现在能折腾了,吃的也多了,魏如意担心惊扰了陈老太爷休息,特意把青儿也叫了来一道陪着陈老太爷说话。
从陈老太爷院子出来后,魏如意才叫了府里的常驻大夫来,又细细的吩咐了一番,便叫了马车往姜王府去了。
到时候出事,旁人也就罢了,胡清微肚子里怀着双胞胎,若是有个万一,那她这是后悔不及了。
胡清微如今肚子越发的大了,姜王府的人在家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各个都小心不已,唯独胡清微自己,听说魏如意来了,当下扔了药碗就提着裙子往外跑了出来,吓得下人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魏如意来时,就看到扶着肚子小跑而来的胡清微和跟在她身后一大片脸色发白的丫环婆子,会意过来,笑道:“姐姐别跑,慢些走。”
“没事没事,孩子乖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胡清微待到拽住了魏如意的手,才长舒一口气,笑眯眯道:“如意,你怎么来看我了,最近不是忙着出嫁的事儿吗?”
“有事想跟姐姐说说。”魏如意道。
“那我们去暖阁里坐坐。”胡清微朝她眨眨眼,立即拉着她往暖阁去了,丫鬟婆子们本还要跟去,胡清微直接念了十几件事儿把他们都支开了。
“不知道,现在夫君太过小心,不是我非要折腾下人,实在是不给他们安排事儿,她们打死也不肯离开我身边半步。”胡清微甜滋滋的说着。
魏如意看她这幸福都快溢出来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又拉着她的手腕把了脉,才笑道:“孩子的确狠好,姐姐要注意调养,虽然平素走动走动是好,但你可千万别再到处奔走了。”
“放心吧,祖父已经叮嘱过我无数次了。”胡清微揉揉耳朵,还给魏如意看:“你瞧瞧,都起茧子了。”
魏如意噗呲笑出声来,两人说七说八说了好一会儿,直到知雨来提醒时辰不早了,魏如意才想起正事儿来,一本正经的跟胡清微道:“胡姐姐,此番来,我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完后,一定不能激动。”
“何事?”胡清微看她面色忽然严肃起来,有些害怕:“如意,你不会又要离开我吧。”
说着说着,胡清微眼泪都要出来了。
魏如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了她自己可能要暂时离开京城的事,而且也说了婚礼当天可能会发生的事。
果然,听完以后,胡清微便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万一……”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跟衍哥哥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出事的。”魏如意认真的道。
胡清微还是不放心:“那你们这次要带多少人走?”
魏如意算了算:“阿忠阿义,还有奶娘,阿藏和知雨。”
“就这么几个人?”胡清微忙要招呼人来,再给魏如意添几十上百个。
魏如意拉着她,笑:“我们又不是去逃难的,只是暂时去外面走一走,等过两年说不定就回来了。”
胡清微听她是真的要走,眼泪还是没止住:“我在京城,除了娘亲和祖父,就是数你跟我最亲,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胡清微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魏如意看她这样,又感动,又哭笑不得:“怎么就我最亲了,不是还有小姜公子和孩子呢?还有姜王妃和姜王爷,即便是我离开京城,姐姐也还有许多亲人啊。”
“可他们都不是你。”胡清微泪眼汪汪望着她,擦了擦眼泪:“其实我也没想哭成这样,可我控制不住。”
魏如意看她一边抽噎一边说话的样子,替她擦了眼泪,又拿了水给她,才叮嘱道:“这件事,姐姐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到我们离开的那一天,还希望姐姐一定要稳住。”
胡清微还能说什么,她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忍着眼泪点点头。
等到魏如意离开时,胡清微又哭成了个泪人,下人们还以为胡清微只是怀孕了爱哭,倒也没多想。
因为离婚期已经越来越近,魏如意已经开始慢慢安排一切了,在大婚的前一天晚上,便打算让奶娘先带念念出城,谁知陈老太爷不舍得,还承诺第二天由他亲自把念念送出去,魏如意只得作罢。
当夜,魏如意几乎没怎么睡,关于即将自由自在去外面逍遥的喜乐,也有对于家人的担心,她此番一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总是放不下心,而且还有明日要遇见的齐凰……
思绪纷杂,一夜还是过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喜娘就来了,梳妆更衣,魏如意由她们拨弄着,青儿也知道真相,所以特意一早就过来陪着魏如意了。
“姐姐,今年秋试一过,我也要出去了。”青儿满是兴奋的道。
“好啊,到时候姐姐去看你。”魏如意笑。
青儿点点头,又不舍的蹭到她身边,道:“姐姐,要是青儿想你和念念小侄儿还有姐夫了,可怎么办呢?”
“看看外面。”魏如意笑道。
青儿小步跑到门口,外面还黑黑的,看不见什么。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陈坚和二夫人已经提着一笼子的信鸽来了,瞧见巴巴张望的青儿,直接把信鸽塞在了他手里。
青儿看到信鸽,瞬间明白了魏如意的意思,又高兴的逗着这些可爱的鸽子来。
陈坚走进来,像个大家长似得看着魏如意,看着她披上红妆,想起陈言袖也曾这样风风光光出嫁,既感慨又唏嘘,短短两年的时间,京城已经大变了样子了。
陈云钗过来时,眼眶已经是明眼可见的红肿了,不过她此番来,身后还跟来了一个赫连吉祥,但他不是作为兄长来的,既然陈云钗不承认爹爹,那他也不能说出来,坏了她们的名声,而本该由魏祁章或者陈有才来背,但魏祁章几日同样是新郎,陈有才远在边关,所以今儿带扶着魏如意出门的,便是青儿。
青儿瞧见赫连来,还觉得奇怪:“你是谁?”
赫连吉祥瞧见青儿,微笑:“我是魏如意的师兄。”
“师兄?”青儿满头问号,赫连吉祥也不说什么,拿上一个锦盒,笑道:“娇娇让我带来的添妆。”
“小郡主……”
“梁王病了,娇娇和梁世子都在照顾梁王,暂时来不了,叫你万莫见怪。”赫连笑道。
魏如意看着这锦盒,会意笑着应下。
很快,天色亮了起来,吉时已到。
“吉时……”姜宴坐在龙椅上,接受着百官朝拜,听着他们奏报手里的事物,他看着底下的大臣,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外面的事。
他很清楚的知道,今日之后,意味着什么。
齐凰也出门了,今天,他必须杀了魏如意!
如血般鲜红的长袍加身,短刀长剑他都带着,甚至临出门时,他还特意把另一个齐凰放出来了一会儿,然后当着他的面,杀了奄奄一息的汝南王!
想到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在看到汝南王满身鲜血的时候那慌张又悲伤的样子,现在的齐凰只想笑!
京城里,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去围观国师府迎亲的队伍了,而且这一次,楼衍依旧是亲自来接亲,唢呐也是敲敲打打,热闹非常。
楼衍骑着汗血宝马在陈府门口停下,陈云钗亲自送了魏如意到门口,望着她一身鲜红嫁衣,温柔的笑:“如意,此后去,一定要好后照顾自己。”
“如意知道了。”魏如意忍着眼泪,一一拜别陈家长辈,也拜在天有灵的老太妃。
“星儿,我来娶你了。”红绸交到楼衍手里,楼衍望着她,只觉得心里总是空着的那一块全部都填满了。
魏如意仿佛能感受到红绸另一端的温度,满足的笑:“国师大人,我也准备好嫁给你了。”
楼衍望着她,目光里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牵着红绸另一端,带着她进了花轿,又带着她,一路往国师府而去。
暗处,赫连洺悄悄看着他的女儿幸福的嫁给别的男人,看着那个站在台阶上眼眸含泪却笑靥如花的女子,握紧了手里的佛珠,转身而去,嘴里喃喃的念:“既如佛门,了断红尘,断嗔痴爱恨,断来生,只愿我佛护佑我妻,护佑我儿,护佑我女。”话落,有飞鸟掠过,赫连洺脚步微停,抬头看天,阴霾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他看着这天空,释然一笑:“我便死,亦无悔。”
他着青色袈裟的身影越来越远,陈云钗遥遥望着那个背影,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握紧了手里刚修好的帕子,上面开遍了盛开的满天星。
“云钗,怎么了?”陈坚看着她楞在原地,走过来问道。
陈云钗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浅笑:“没事。”说话,一阵风起,她随手扬了这绣上满天星的手帕,转身离去。
一路吹吹打打,围观的百姓更是络绎不绝,直到走到要绕过城西那道小桥时,围观的百姓们才被拦了下来,因为这道桥不结实,可扛不住这么多人走上去。
魏如意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时,也知道,该来的,马上就要来了。
想罢,外面忽然一阵杂乱声,而后便听到几匹马儿的嘶鸣。
魏如意掀开车帘一看,护卫的队伍已经被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几匹烈马给冲散了,而抬着她花轿的人也因为受伤不得已放下了花轿。
“不好,有刺客!”
不知谁大喊一声,这狭小桥上忽然就涌出了三十多个黑衣人来,将魏如意的花轿前头团团包住了。
楼衍勒住缰绳,淡淡看着这些黑衣人,没打算动手。
护卫们一次又一次的冲过来,那些黑衣人们功夫也了得,几番对战下来,竟然还没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拿下。
打斗越来越激烈,围观的百姓们早已一哄而散,楼衍只淡定的等着齐凰现身。
果然,不多会儿暗处的齐凰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抓心挠肝的,一定要今天就亲手杀了魏如意,他必须要现在就处置了体内另一个齐凰!
想到这里,齐凰再也忍不住,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刀出来了。
眼眸赤红的他,再不是软弱无能的齐凰,他不仅擅长武功,更知道如何偷袭,而他的目标,就是避开楼衍,直接杀了魏如意!
但他没有想过,楼衍的武功会这么高,不等他靠近魏如意的花轿,他便被方才还十分吃力般跟其他刺客缠斗的阿忠阿义拦下了,转眼楼衍的利刃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齐凰微微一愣,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才冷冷望着楼衍:“看来你是希望这里血流成河!”
话落,他手一挥,暗处便有几十把弓箭对准了楼衍和魏如意。
楼衍淡淡收回剑,望着齐凰:“把另一个齐凰叫出来。”
“叫他?”齐凰讽刺一笑:“那个废物已经在等死了,叫他出来做什么。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所有人,包括魏如意!”
话落,齐凰抬手便要叫人放箭,却忽然听到一道女声传来:“阿凰,住手!”
魏如意即便自己要逃走,也不想看无辜牺牲,方才国师府的人还能假装打一打,但百箭齐发,一定有人躲不过。
听到魏如意的声音,齐凰只觉得身体好似被人猛地撞击了一下,另一个齐凰眨眼就出来了。
“姐姐……”眼眸清明的齐凰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势,看着一身嫁衣走出来的魏如意,脸色更加苍白了。
魏如意看到是他,欣喜不已,快步上前,道:“阿凰,你听我说……”
“如意,别过去。”楼衍拉住魏如意,他敢确定,如意一旦过去,另一个齐凰就会出来,立即杀了魏如意。
齐凰看到脚步停住的魏如意,不知所措起来:“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我要杀了你们吗?”齐凰一边颤声问,一边期盼着,希望魏如意告诉他不是。
他不想杀人的,也不想别人把他当怪物,所以他一直藏在黑暗里,藏在斗篷里……
魏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治这个病,她想,也许失忆了就好了吧。
“阿凰乖,姐姐这里有一颗药丸,你吃下去,一切就会变好了,好吗?”魏如意朝他摊开手心,一颗白色的药丸稳稳的在她手心。
齐凰看着这颗药丸,看着面前的魏如意,看着周围剑拔弩张的人,几次要抬起手,又被身体里的另一股力量给压了下去。
魏如意一步一步慢慢像他靠近,齐凰也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两步的距离,原本胆小害怕的齐凰瞬间眼眸一红,紧紧抓住魏如意的手便一刀朝她的肚子刺来!
他觉得只要一眨眼的功夫,这刀就能刺穿魏如意的腹部,就能看到她绝望而无力的瘫倒再地上。
可齐凰还来不及高兴,便觉一刀寒芒在眼珠子前的位置闪过,他的眼睛被这光芒闪得差点睁不开,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恍惚,他已经被人一脚踢开,狠狠撞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疼得当下吐出了一口血来。
周围的刺客们见状,还要再动手,阿忠阿义很快便把人给制服了。
“阿凰,你醒醒!”魏如意抓住楼衍要去杀他的手,望着他喊出声来。
浑身骨架都仿佛碎了一般的齐凰缓缓抬起头,看到所有人看向他时,警惕而又憎恨的目光,再看看担心望着他,却差点被他的手杀了的魏如意,忽然就想明白了。
“姐姐。”齐凰眷恋的看着她,她是他人生里,仅存的一丝阳光了,他不想这抹阳光彻底淹没,可他也没有能力杀了体内另一个齐凰,所以……
“阿凰,不要!”魏如意看着他朝自己举起刀,立即朝他跑过来,这一次楼衍没有拉住她,而是跟着她一起过来,可还是迟了,齐凰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姐姐……”齐凰看着飞奔到自己身边的魏如意,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刺入心脏的这把刀也不疼了。
魏如意看着他大红的衣袍也被鲜血染透,悲伤从心底涌上来,齐凰却只抓着她的衣袖,轻轻的笑:“姐姐,我现在觉得很开心,我终于不用躲躲藏藏,成日担心别人拿我当怪物了。”
“你不是怪物,你只是阿凰,你是个好孩子……”魏如意替他擦去眼角的泪,齐凰感受着她的体温,只觉得死也足矣。
“姐姐,阿凰来生,再也不要当怪物了。”齐凰苍白唇瓣的笑容终于慢慢淡了下来,清明的眼眸眷恋的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他喜欢的红色衣裳,喜欢的人,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他以前总是不明白,他不偷不抢,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为什么所有人都怕他,都把他当怪物,后来他明白自己身体里真的住了一个怪物后,就开始害怕了,既怕旁人说的都是真的,又怕自己真的面目可憎,一辈子只能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他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姐姐来的时候吧,她会温柔的告诉他,他只是病了……
魏如意泣不成声,她原本不是这样打算的,她想要齐凰好好活着,单纯的就这样活下去。
“时辰到了。”楼衍看着她,柔声道。
魏如意擦去眼泪:“那齐凰……”
“国师府的人会好好安葬他。”楼衍说完,抬手替魏如意擦去眼角的泪,浅笑:“妆也哭花了,一会儿倒不用再担心下了水以后,会变丑了。”
魏如意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摘下腰上挂着的坠着红色璎珞的玉佩放在了齐凰的手里,娘亲说,这玉佩能让人逢凶化吉,她想,就送给齐凰,若是真有来生,便保佑他,做一个正常人吧。
魏如意和楼衍回到桥上,阿忠阿义会意,只脚下踩着某处地方轻轻用力,这小桥便直接断裂,魏如意和楼衍也相继掉入了水中,至于国师府的人,因为被刺客缠住手脚,也没法下水去救人,至此,国师夫妇双双落水,生死不知的消息便在第一时间传入了皇宫。
姜宴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厚厚的奏章。
“皇上,您要不要歇歇。”一旁的小太监劝道。
姜宴抬手揉着眼睛,可怎么揉,也揉不散眼底的酸涩。
他又看了一遍呈报国师夫妇双双落水生死不知的奏章,缓缓起了身,出了养心殿,上了那高高的、曾目送言袖的棺椁离开京城的阁楼。
阳光从楼阁泄下来,兰宇跟在身后,望着似曾相识的场景,轻声道:“回禀皇上,接到消息后,陈将军迅速驾着马车就往城外去了,魏家的婚事刚刚办完,也没有再宴请宾客,姜夫人似乎很伤心,还动了胎气,不过……”
“没有不过了,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姜宴轻声道,他明白的,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不是什么都能控制的。
小衍曾说,最难测是人心,最难相信的便是帝王心,但他这样粗糙的悄然离开,是信自己还是不信自己呢?
姜宴想了想,笑了起来,是信的吧,不然他有一万个方式让自己察觉不到任何端倪,可他还是像如今这样做了。
“听闻西郊猎场已经养肥了不少兔子?”姜宴问兰宇。
兰宇还在思考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听他这样说,立即笑着应下:“是,肥了许多。”
“请定国公府、张府、王府的几位公子,明儿随朕去猎场吧。”姜宴握紧了手心那个鹅黄色的略显简单的荷包,浅浅一笑,转身便下楼去了。
兰宇看着他好似真的放下了,也跟着轻松起来,随着他一道往外而去。
京城外,陈云钗和二夫人从马车里出来,再扶了陈老太爷出来,看着面前已经换上便装的魏如意和楼衍,只带着些不舍的笑:“罢了罢了,你们要走,那就走吧。”
念念还抓着陈老太爷的衣袖自顾自的玩,陈云钗看了眼这孩子,疼惜的抚了抚,才看向一旁护在魏如意身后的楼衍,浅笑:“如意这孩子,性子野了些,有时候也有点儿任性,但她是个好孩子,你莫要负她。”
陈云钗轻轻说着,却带着满腔的希冀和哀求。女儿孤身在外,若是被欺负了,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陈云钗经历过悲伤,虽然如今面上不说,但还是担心不已。
魏如意被她几句话又勾出眼泪来,楼衍上前郑重而认真的应下:“母亲放心。”
陈云钗被他这声母亲逗得笑起来,二夫人和陈坚也是一样不舍的叮嘱,但魏如意知道他们肯定还担心陈有才,便道:“二舅二舅母放心,我们此番第一站,便先去南边见有才哥哥,而且前两日还来信说,有才哥哥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会出事的。”
二夫人听到这话,也放心了不少。
陈老太爷却是不想再这样拖拖拉拉:“行了,你们走吧,再不走,这天都要黑了。”说完,自己一个人转身回了马车。
魏如意看着马车放下的帘子,几乎能想象得到老太爷眼眶红红的又倔强不肯让人知道的模样,走到马车边,郑重行礼拜别,才上了楼衍早就准备好的超舒适大马车离开了。
阿藏赶着马车,知雨剥着橘子跟他坐在外头晃荡着小脚,魏如意亲自抱着孩子和楼衍坐在里头,奶娘则跟谢妈妈一起坐在后头的马车上笑着说话,一切都好不惬意。
“衍哥哥,我们去完南边以后,再去哪里?”魏如意问楼衍。
楼衍看她强忍着分别悲伤的样子,也不拆穿:“先去找有才,再去一趟你的药谷,到底是梁世子送的,里面有没有别的什么,我们也要去确认一下。”
“药谷是梁世子送的?”魏如意诧异,可楼衍身上的醋味已经飘过来了。
“你不知道?也罢,不知道也是要去看看的。”楼衍说完,抬手揉揉她的头,温柔不已。
念念听不懂,也跟着笑,不过这场幸福的离场还没结束,八百里加急的信已经送到了魏如意手上。
魏如意还忐忑了一下,该不会是扶桑有动静,大舅舅出事了吧!
等她打开信封匆匆看过,才气得拳头都握了起来。
楼衍看她气成这样,瞟了一眼,才发现居然是陈有才趁着雪无痕不备,偷偷溜了,他必是想偷溜去扶桑吧。
“如意……”
“气死我了,陈有才别叫我再见到你,不然我打爆你的头!”魏如意又无奈又气,但他们都很清楚,萝宁生存的希望微茫,陈有才也清楚身后的家人,一定不会拿生命冒险,所以此番他去,只是找另一个失望罢了。
楼衍瞧见气呼呼又开始操心的魏如意,笑起来,抬手将她和念念都揽在了怀里:“放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魏如意听到这话,心里踏实起来。往后去,只要跟家人在一起,不管多大的狂风暴雨,他们一定都能迎来彩虹!
高耸的城墙上,魏祁章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握紧的手终是慢慢松了开。
披风从背后被人盖上来,魏祁章回头,便是莲心关切又带着笑容的小脸:“夫君,如意他们都走了吗?”
“嗯。”魏祁章轻轻牵住莲心的手,看她错愕又感动到漫出泪光的眼睛,温和一笑:“外面冷,我们回家吧。”
莲心抹去眼泪,紧紧抓着他的手点点头。就算风再寒,她也不觉得冷,因为身边有了一起历经风雨的人。
她想,如意也是这样想的吧。
从北燕到扶桑,陈有才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快马加鞭,坐上去扶桑的船后,更是连睡觉都盼着船只的速度能再快些。
“这位公子,夜里风大呢,您还是去船里头歇着吧。”船夫看到陈有才站在甲板上,时不时还咳嗽起身,不由劝道。
“什么时候能到?”陈有才问船夫。
船夫看了看:“天不亮就能到了,下了船就是港口,不少买卖都在港口进行,公子下了船,可得好好看看。”
陈有才没接他的话,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没见到萝宁的尸体,他还不愿意放弃。
船摇摇晃晃的走着,大风刮来,带着海水的腥气,不知不觉,船便靠岸了。
一早,平贵就背了一篓子的野菜在港口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找到了刚停船的船夫。
他跟船夫是老相识了,见了面,船夫一边抛锚一边笑问他:“今儿又来卖东西了?”
“是啊,我要多攒些银子。”平贵说起这话的时候,脸还些微有些红。
船夫一眼看出他这是有喜事了,会意一笑:“好,看看你还要不要从北燕带什么东西来,下一趟我给你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