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蘖桑会盟,我大兄正是与齐相田婴,楚令尹大人昭阳共商盟约。
齐国变化无常,楚国雄心勃勃,要想与齐楚两个大国结成同盟,大概比登天还难。
还有一日便到蘖桑,我与大兄住宿在宋国的驿馆中。
“大兄,听闻宋国商文化繁荣,一路走来,的确不凡。”我赞叹着,颇为期盼的看向我大兄。
“想出去?”大兄睨了我一眼。
“大兄,你可是兮儿肚里的蛔虫?”我嗔道,带着些恳求的语气。
“不可。”大兄放下手中的竹简子,“宋国鱼龙混杂之地,不安全。”
“我带上阿靖不就好了?”阿晟与阿靖是秦王派与我大兄的领头护卫,武艺高强,以一当十。
“不行。”大兄拾起手中的竹简,又继续看了起来,不再理我。
我气鼓鼓的寻了个座处,半晌又站起来,控诉道:“大兄当初就不该带兮儿出来,徒惹大兄心烦,兮儿嫁人了,大兄便可省心多了。”
大兄听言面色微变。
我眨了眨眼,试图挤出几滴泪,可惜年纪大了,怎么也变不出来。
大兄见我如此,摇头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竹简子,“回屋换身行装,我与你一同去。”
我当即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笑呵呵的应着去房里换了一身男儿装,果然这一招对大兄奏效。
日落黄昏,天色将晚,我手持折扇跟在了我大兄的身后,阿晟与阿靖扮作常人远远的跟在我们的身后。
冷风袭来,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飞舞,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喧闹着。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
果真是繁荣之地。
“可冷?”大兄见我抱臂唏嘘,蹙眉道。
“不冷。”我笑着摇摇头,却是一个喷嚏冷不禁打了出来。
大兄睨了我一眼,三下五除二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下,上前将我裹的严严实实。
我低头看着大兄近在鼻息的面庞,浅声道:“有大兄在真好。”
大兄系着颈间绸带的手微顿,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即迅速系好,退步离我远了一些。
“这么大了还要我操心。”大兄又睨了我一眼,随即跨步向前走去。
我摸了摸光滑的绸缎披风,又向前看着大兄大步流星的步伐,轻声一笑,跟了上去。
大兄虽然平时对我严厉外加嫌弃,可是我知道,大兄是最好的大兄。
“这位先生,可要买花?”刚走不远,一位妙龄的女子手提花篮走至我大兄身前,这女子面容亲切,笑的也十分甜美,大方的吆喝道。
“不用。”我大兄颇为客气的拒绝。
那少女一怔,却也并未放弃,继续追道:“这花鲜艳明亮,给家中夫人买一束罢。”
我明显感到我大兄瞬间的僵硬,忙拿出银子上前对着那姑娘笑道:“买一束,不用找了。”
那少女见我出手阔绰,笑得愈发炫丽,接过银子时多少有些不自在,便将整篮的花都递给了我,“多谢小君子。”
我朝她微微一笑,她略一低头,红着脸跑开了。
我失笑一声,手提着花篮又重新跟在了大兄的身后,此时大兄步伐明显比方才沉重了许多,是呢,嫂嫂病逝多年,方才那姑娘无意提及,多少会让大兄思追旧人了。
听傅姆提及过,嫂嫂与大兄是父母之命,两人似乎性格不合,三天两头大吵小闹,有一次竟气得嫂嫂离家出走,自嫂嫂病逝后,大兄在家中变得愈发沉默,这些年,却也并未续弦。
“大兄,兮儿饿了,咱们去寻个酒馆吃饭罢。”我试图缓解这有些沉闷的气氛。
“恩。”大兄在前方传来应声。
我随即朝着身边行过的路人问道:“大叔,请问附近的酒馆,何处最出名?”
“听口音,小君子是外乡人罢。”大叔道。
“是呢,吾与家兄正游历宋国。”我笑着回道。
大叔听了,亲切道:“要说此处最有名的酒馆,当属乐虞居了。”
“乐虞居?好名字,大叔,此处怎么走?”我向大叔询道。
“顺着街道直走便是了,不远。”大叔指路道。
“谢过大叔。”我向他行了一礼。
“小事。”大叔笑着便走开了。
我与大兄顺着街道走去,不久便到了乐虞居,好大的招牌,我摸了摸肚子,让路于大兄,摆着姿势道:“先生,请。”
大兄睨了我一眼,摇头轻笑一声,便跨步走了进去。
“二位客官,需要些什么?”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将你们这的特色菜通通上来。”我豪爽的摆了摆手,“再来两壶上好的酒。”
“好嘞。”那小二答应的爽快。
我与大兄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二楼俯视街道一览无余,车马人流,一片祥和之景。
“砰!”只听旁桌突然传来拍案的声音,“秦虎狼之国,与其结盟无异与虎谋皮。”
我与大兄相看一眼,闻声而去,那拍案之人熊腰虎背,一看便是一位壮士,随着呼吸起伏,流露出让人不敢靠近的杀气。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人,如琼枝玉树般稳坐如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想形容这个人,当无愧了。
那翩翩公子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那目光清澈如水,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便又回到了案上。
“走罢。”只见他已站起了身。
“是,屈先生。”那壮士亦是觉得自己方才激烈之语太过招摇,跟在了他的身后,很快便远离了我们的视线。
“大兄,听他们的口音,不似是宋人?”我好奇的问道。
“楚人。”大兄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鼻子,“屈氏,楚国贵族。”
“楚国人?”我惊诧道。若是在现代的方位看,我的祖先便应是楚人了,来此三年,其实我一直想去楚国的都城郢都去看看,只是一直苦无机会。
“或许,明日会再见。”大兄端起桌上的一盏茶喝了起来。
我转了转脑子,方才了悟,倒有些期盼明日的蘖桑三国会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