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州府衙门的大门口,就出现了几辆牛车,也不知上面装了什么东西,旁边竟还有十几个大汉守着,这些大汉看上去,都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晨曦下百无聊赖的靠在牛车上打盹,然而,当他们的目光,偶尔望向经过牛车的路人时,目光中便会出现异样,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这里面有七八人,看上去面孔有些熟悉,像是前几天出现在作坊里的,此时,百无聊赖的靠在牛车上,目光不时会望一眼府衙的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而此时,位于府衙苏邕的书房里,作为冀州刺史的苏邕,目光却望着窗棂外,尤其是府衙大牢的方向,时不时就会发出一声轻叹,他这次算是豪赌了一次,但不知会不会赌对!
作为冀州的刺史,眼看着再有一年就要卸任,他是最不希望,在这一年里出现什么纰漏的,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但偏偏河堤上便出了事,虽然崔李两家答应出面,可无论怎样,这算是他仕途中的一个污点!
这样的污点,是他仕途中的一个绊脚石,将来一旦被人提起,那就基本断了他的仕途!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候,李浩竟然找上门来了,跟他说了一大堆的话,苏邕其实都没听进去,但有一点,苏邕却是听进去了,那便是一旦事成,他的履历中不光没有污点,而且,还有可能因此多一笔政绩!
苏邕到底还是动摇了,但他不愿意出面,李浩的年龄太小了,更何况,他也不想得罪崔李两家,那样他连退路都没有了!
李浩自然理解苏邕,他本就没指望过苏邕能够出面,苏邕能够默许他的做法,就已经是帮了他的大忙,他还能指望什么呢!
从苏邕的书房出来,李浩又去了趟关押三叔的地方,三叔到现在为止,都还被蒙在鼓里,他估摸着那些人,也没脸来见三叔才是,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袍,安慰了几句三叔,随后便离开了大牢!
苏烈也要跟着去,说这话时,这厮目光中都闪着兴奋,李浩在书房里说的话,他是全程都在场的,因此,从书房出来,他就等着李浩了,放着这么热闹的事不去,那活着岂不太没意思了!
“你就不怕牵连到你爹?”李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当然希望苏烈能去的,好歹也是小衙内,关键时刻,还可以拿来狐假虎威的,但想到这家伙帮了自己很多,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道!
“我又不参与,牵连个屁啊!”苏烈说这话时,已经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到苏烈这话,李浩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转身便上了牛车,看的苏烈一脸的鄙夷,可李浩却是满不在乎,上次去河堤时骑了一回马,到现在胯骨都还在疼,要是再骑一回,估计两条腿都站不直了!
于是,一行十几人便浩浩荡荡的向河堤出发!
河堤上的人,比李浩前天来的时候多了,到处都是人影,黑压压的,有人甚至还带来了锅碗,就近便在河堤上架起炉灶,直接就做上饭了,炊烟袅袅,到处一片乌烟瘴气!
苏烈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看到眼前乌泱泱的人群,禁不住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估计是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吧!
李浩在河堤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李家的当代家主,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站在河堤上,但显然,他却并非是主角,因为,就在他的前面站着的人,正是李浩当日见过的那个崔老头,此时,正对着河堤下面的上千人,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就在李浩望着家主时,家主似乎也感受到了,竟然在上千人群中,准确的认出了李浩,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李浩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李浩,身边只带着叫大头的家伙,苏烈早就去了别处,牛车也被他远远放在了后面,看到家主认出了他,李浩顿时撇嘴冷笑一声,转身便带着大头,向着人群中走去!
河堤上的崔老头,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已经到了动情处,就在李浩穿插在人群中寻找窦建德时,就听的那河堤上的崔老头,有些动容的道:“老朽比诸位更舍不得,百亩良田,就这样被毁了,老朽每每想起来,心都在颤抖啊!”
说到这里时,崔老头还使劲的捶了下胸口,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显得极为悲伤的道:“可那又能怎样呢,咱们可不能光想到自己,得为咱们的子孙后代想想啊!”
“这河道一旦修成,南来北往的船只经过,这可是让咱们子孙沾光的事,老朽反正是想通了,这福荫后代的事,老朽还去阻拦干啥,没得过上几年,让子孙戳咱们的脊梁骨,你们说是不是?”
“所以啊,这河道该修还是得修,诸位心里有怨言,老朽也能理解,这样吧,反正老朽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你们要是心里有气,便只管冲着老朽来撒,要是能让你们气消了,那老朽这把老骨头,也就算是没白活。。”
崔老头的这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果然是起到了作用,这话落下后,人群中果然微微开始喧哗,好些人甚至重重的一跺脚,冲着河堤上的崔老头叹口气,转身便向着人群外走去,看着情形,大约是要准备回家了!
李浩心里有点想笑,若果不清楚崔李两家的勾当,崔老头的这番话,他大概听得也会动容,只可惜,李浩早就知道他们的勾当,因此,这话听在李浩中,只会让他感到反胃!
“三言两语就讲你们打发了,也真是合该你们受欺负!”崔老头的一番话落下,人群中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即便还有站在原地不动的,神情也是彷徨不定,一副随时离开的样子,只有窦建德这里,聚集着一群人,窦建德更是骂骂咧咧的!
“这条河断不得!”正在窦建德骂骂咧咧的时候,李浩也挤到了窦建德面前,直接便冲着窦建德开门见山的说道!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听到李浩的这话,正在骂骂咧咧的窦建德,陡然间回过头来,待看到说话的李浩,不过就是个少年郎后,顿时有些气极笑道:“你说不能断就不能断啊,那你倒是上去阻拦啊!”
“小子没那个本事!”窦建德正在气头上,冲他发火,李浩也能理解,因此,继续陪着笑脸说道:“但窦里长却又法子阻拦!”
这话落下时,眼见窦建德又要发火,李浩便赶紧抢先说道:“这条河的下游,可不止上千亩良田,若果再加上下下游呢,至少得有上万亩了吧,这要是断了河流,这上万亩良田,可就自此荒废了!”
“废话!”窦建德听着李浩说话,目光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浩,道:“某家岂会不知这些,不过,你这小子到底是谁,跑来跟某家说这些废话作甚?”
“李浩!”李浩听到窦建德这话,立刻便冲着窦建德抱拳躬身,道:“小子乃冀州李氏晚辈,听闻窦里长古道热肠,此来是想求窦里长救我三叔。。”
“冀州李氏,你莫不是在跟某家说笑?”听到李浩夸他古道热肠时,窦建德的目光中,还略略有些得意,然而,接着听到李浩介绍说,乃是出自冀州李氏后,窦建德的脸色,一下子便阴了下来,冲着李浩冷笑道:“冀州李氏家大业大,需要求到某家这里?“
李浩在来时的路上,其实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因而,听到窦建德这话,丝毫也不着急,示意窦建德将周围的人都挥退之后,这才详细的给窦建德说起,从三叔被关押起来,到后来崔李两家的勾当,都添油加醋的说了!
反正这事儿也不算秘密,公开也是迟早的事,这时候告诉窦建德,以窦建德的性子,必然是会反对到底的!
“当真?”果然,当李浩的话音了落下后,窦建德的目光中,顿时便显现出一抹怒意,目光望着河堤上还在说话的崔老头时,两只拳头捏的咯吱吱作响,只是,片刻之后,却又回过头来,望着李浩问道:“你方才说让某家救你三叔,那又是如何个救法?”
刚刚他的话音落下,看到窦建德瞬间暴怒的样子,李浩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此时,听到窦建德这话,李浩赶紧从大头手里接过一个包袱,跨前一步,将包裹在窦建德的面前展开,详细的开始介绍他的计划!
“这玩意真这么厉害?”刚刚还在暴怒中的窦建德,此刻听到李浩的计划,再看看李浩拿给他的样品,目光中的怒意,立刻便转换成了疑惑之色,微微皱着眉,望着李浩问道!
“东西都已经带来了,若是没有把握,小子岂敢来求窦里长!”窦建德此刻的表情,让李浩看的心中大定,他一开始最怕的就是,窦建德根本不信任他,但此时看着窦建德惊疑的眼神,那就离成功不远了!
崔老头还在河堤上说着动情的话,眼看着都已经成功了,但偏偏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崔老头的话,众人惊讶的望去时,却见得窦建德带着一群人,乌泱泱的冲上河堤,直奔他们而来!
“这条河断不得,想要断河,便先从姓窦的尸体上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