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春日的鸟鸣,刺破天际。
三公主直接拍向了身下的睡榻,用力很大,却发出并不响亮的钝感的怒气,“人都在呢,都配着剑呢,现在你就自宫!我去说服我父皇皇兄,就饶你狗命!”
长空几乎是“噗嗤”笑了一声,“殿下,那玩意儿割下来,它做的事就抹掉了吗?何必呢?”
“你放肆!”三公主这时候不知为何想起自己穿着靴子,那底儿也是硬的,脱下一只就扔过来,又被白衣接住了。
“那你去当和尚,就去碧螺寺吧,老老实实呆在悬崖峭壁上,别再下来祸害人了。”
长空这时候居然还能“噗嗤”一声,“殿下,那也改变不了上午发生的事儿。”
三公主歇了歇,先顾把气儿喘匀了,宇文白衣这时候,用平平的语调、淡淡的脸色,帮哥哥说话,“殿下,皇上和东宫殿下,难道会让您验身吗?”
“什么?开什么玩笑?当然不会?”
“那,不管外头说什么,您到常府是为了给阳献王殿下做媒的,为何要承认您和我哥哥发生了什么呢?”
“啊?”整个对月轩内,无论贵贱,只有长空听了这句话未曾吃惊,其他人都齐齐仰天而问“还可以这样吗?直接不认?”
长空给妹妹的话补充了一句,“这样管用,我有经验。”
又一只靴子扔过来,白衣再次接住了。这时候,她手里的东西太多,只好蹲下去,把那双靴子放在地板上,藏在她身后的侯聪与长空,几乎是想都没想,跟着蹲下来,再起身。莫昌看得热闹,连忙看向窗外,转移一下注意力,以免笑出声来。
但说实话,白衣这句话是对的。要是打死不承认,谁也不能证明那件事发生过,如果说就这样过去了,不能不说是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智慧。其他任何处理方式,简直都无法与其相比。
“可是,如果,如果我已经,珠胎暗结,怎么办?”
三公主这时候还顾得上害羞,低下了头,“宇文校尉职品太低,父皇如何把我许配给他呀,那孩子怎么办?”
白衣似乎觉得根本不是问题,“如果真的怀上了,就说是小侯将军的,如何?”
“啊?”
对月轩全体在场的人,又是一声。
侯聪在“喜当爹”的惊愕中,思考了一下,他是为什么过来来着?对了,因为认识到宇文家这对兄妹,但凡放到一起,谁都不敢说能做出什么事来。自己过来,就是为了控场的。幸亏来了,不然,不知道白衣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那怎么行?胡闹。”他终于从白衣身后走出来,板着一张脸表示愤怒,拿眼睛睃着白衣、长空。
“怎么就不行呢?”三公主忽然抬起了头,“也许是个办法。”
“是个屁!”生气的是长空,他越过妹妹走上前去,双手掐进了三公主肩头,“上午到底是先开始的?是不是你?怎么我的孩子,就比那个臭猴子的孩子不招人喜欢吗?要真的怀上了,要杀要打由着你,孩子要姓宇文!”
一开始,三公主还有些震惊,直到听完,心里那股子恼恨又升腾起来,转脸就咬了长空手腕子上,死活不放。长空惨叫着,整个人和三公主滚到在睡榻上厮打了起来,侯聪试图上前把他们撕落开,被白衣一把抱住,往对月轩外面拉去。慕容行等人随着莫昌一声“咱们退下吧”,纷纷离开了这个香艳之地。
侯聪踉踉跄跄,被白衣从身后抱着,退出轩外,沿着湖边又较劲了许久,就听到湖水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带着晚春的暖气拍着岸边,而对月轩安静了下来。
侯聪不动了,白衣依旧没放开手,“大公子,你真傻啊,看不出人家两位爱恨交加,多嫌了咱们吗?”
“什么意思?”侯聪读到诗词歌赋,唯独不懂这些东西。
“总之,打起来也是因为亲近,由他们自己商量去吧。”说完这句话,白衣放开了手。侯聪背部一下子透进了春风,他回头去找她的脸,“你怎么懂这么多?莫非你也有春闺梦里人?也要和他打架?哼,是谁,告诉我?”
“凭什么告诉你?”
“我是你长官,你的心事,你的婚事,我都要过问。总不会你真的被莫昌蛊惑了吧?”侯聪的心一紧这个莫昌背地里到底干过什么,不会和长空一样不要脸吗?但是,应该没有时间啊!但是,说实话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侯聪又要仰天而问了,但是不行,他必须死死盯着白衣的脸。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信他。而且,咱们南下就是为了护送他,男女之事出来,多么复杂!不利于你冷静理智地执行任务,不懂吗?”
白衣迈腿向前院的方向走去,侯聪跟上她。“为了执行任务,保持冷静理智,可见大公子也不会沾染男女之事了?我倒是要在一路上等着看看。您有多坚贞。”
宇文白衣手里还拿着三公主的那根银钗,正好此时上下挥舞着,增加气势。
“不要闹我。你先回答我,是不是莫昌?不是?那么你也不认识几个男人啊。慕容行是个老实的。独孤正和元又?他们哪里好?只不过是我调教的好!你要是喜欢他们,你就是傻了,疯了,我就一刀杀了你,绝不留情。”
侯聪说得极为认真,连脚下踏着石板小径的力气也增加了不少。白衣的心里其实苦得很人和人的缘分真是难以预料,长空不久前还拍着巴掌,等着看热闹,说三公主丑,还有护妹狂魔东宫太子坐镇,配给侯聪就折磨死侯聪了,谁曾想
然而身旁的他,与自己,竟然是并无缘分啊。
她可能是疯了,冲口而出就问侯聪“大公子,我如果有了春闺梦里人,你就要杀了我吗?”
“对。”
“那那个人呢?”
“一起杀。”
“那要是你自己呢?”
大概一万斤的烟花在侯聪体内炸开,他觉得时间暂停了两秒。他甚至不敢看白衣,这种可能性,他是没有想过的。
“你什么意思,你不怕我吗?”
白衣把几天来的疲惫释放出来了,她把脑袋放进侯聪的胸口,像看着奶妈子在小石臼里做抹茶那样,碾着自己的脸,“嗯,和想象里是一样的。”她又抬起头,看着五雷轰顶的侯聪,春日已经走到了午后,斜斜的,带上了些橘色,他一夜窝在宫里,回来后也没顾得上仔细收拾,小胡茬从下巴上冒出来,现在如同一座木雕,任由白衣把他一只胳膊抓住,把小脸儿埋进他袖子里,拢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再一口气
他觉得他要死了。
脑子里是万马奔腾,又是一片空白。
白衣放下了他的袖子,接着向前院的方向走去。
他跟上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哥哥教你的?你对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拿我做筏子呢?你想看看这样对男人的话,那人会如何对不对?”
“我又不需要,我如果想怎样,人数多了不敢说,一个男人的话,难道敢反抗吗?大公子,你敢嘛?”
“你还想怎样?”侯聪的声气是怯懦的。
“哼,把你摁倒再脱光了,你除了老老实实从了我,你又能怎样?”
那根银钗向小剑一样指着他。
“你你,你反了。”侯聪结巴了起来。他刚刚觉得自己做将军还成个体统,怎么下面就出了这样的疯子呢?
“哦,我以后再也不了。”白衣这样说了一句,直接把银钗塞到他手里,用轻功脱离了地面,踩着常府的高墙、屋顶,离开了。
就像一场梦,像忽然化了的雪。大桐城的漫天的杨花雪,也是从那刻起,忽然飘了起来。
侯聪站在原地,早就离开的慕容行回来找他。
“大公子,皇上的旨意来了,封了口,等着您看,是关于出发日期的。另外,东宫殿下手底下的几个人也等在侯府,要加入南下队伍帮助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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